鄉紳愣了一下,忽然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冒出來了,榮平被笑得莫名其妙,卻見他拍著桌子道:「妙哉妙哉,蘇和堂獨占天下,我倒忘了正常大夫行醫是什麼樣子了。」
聽到這話,榮平有些好奇:「我從江東江南一路到江北,發現好幾家蘇和堂,這個藥店很了不起?」
鄉紳冷笑:「何止了不起?簡直霸道!」
榮平這下真的迷惑了,她遊方多年漲了見識,知道有些大夫技藝高超脾氣各色,本領強的人往往都有自己的規矩,但說霸道,還真稱不上,畢竟一方是大夫一方是病人,問診治病講究個兩廂情願,她見過霸道的病人還真沒見過霸道的醫生。
鄉紳看出了她的疑惑,憤恨道:「本來這城裡有好幾家醫館,後來蘇和堂來了,按道理外地醫館紮根並不容易,可是他們勢大財雄,背後還有很硬的關係,一開始用低價搶走客源,又聯合公府強取秘方,硬是擠垮了另外幾家醫館,等到他們一家獨大,真面目就暴露了。那「物美價廉」「懸壺濟世」的招牌也不要了,一副普通的傷寒藥以前賣十錢,現在賣百錢,我們這種有點家底的還好,普通百姓哪裡還看得起?」
他嘆了口氣,咂了口茶:「以前啊,大家寧願多跑些路,到另外的州府去看病,可眼下大江南北都是蘇和堂,你跑到哪裡去?小老百姓最怕生病,一病就得賣房賣地,不然就只能等死。」
榮平詫異:「我記得囤貨居奇欺行霸市是要被懲處的,官府不管嗎?」
「管?哪裡管的起?他開的是醫館又不是商鋪,人也沒囤貨,就是窩著一堆方子藥丸發財,況且蘇和堂背後東家是宮裡盛寵的蘇娘娘,說不定還是未來的太后,誰敢真的管?」
榮平聞言,思忖片刻,已猜到首尾,心道若是父親泉下有知,他留下的藥物配方成了謀財工具,大違初心,只怕要死不瞑目。
「這寵妃未免過於跋扈!」走出莊園,助手猶在恨恨不平。「難怪我聽說蘇妃是後宮第一闊綽之人,根本不是宮例和賞賜能兜下來,原來外頭養著這麼大斂財工具。」
「這可不是工具,而是毒瘤」榮平眸中有一線冷光閃過:「醫藥行業的毒瘤。」
榮平留在了明湖區,這是本座城市,疫病最嚴重的地方。不用她費心打廣告,剛在租賃的小屋裡安頓好東西,便有病人不斷找上門,榮平忙的飯都顧不上吃,一天之內,看了二十多號病人,大多都是腹瀉,肚痛,嘔吐……她查了地方志,發現這是該區的夏季常見時令病,但從未如今年這般泛濫過。
「大夫,大夫,快看看」一個婦人抱著孩子跌跌撞撞跑過來,榮平眼尖,瞅到那孩子脖子都軟了,急忙上前迎接,把孩子平放到地上,伸手診脈,臉色卻立即沉了下去,她翻起小孩眼皮,小孩的眼珠已經翻上去,婦人大叫:「大夫,你快看看……」
她拉著榮平的胳膊,跪在孩子旁邊,助手忙把她的手拉開,「你別急,別急,讓我們姑娘好好診脈。」
榮平頭上微微有汗,不行,她知道不行了,這孩子已經沒有呼吸了,她撿了片極細極薄的鴨絨放到小孩鼻孔旁邊,那鴨絨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