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平低頭看,腳下的土壤極為細膩,還有深灰色的顆粒物雜交其中。葉老二瞧她臉上並無表情,料來她根本不懂,便繼續道:「那黑灰色的都是順著河水衝下來的肥料,這種土地才適合耕種,收田的時候,能比別的地多收一擔。」
榮平用手搓了一把確實如此,土質又細膩,離水又進,灌溉也方便。果然不錯,但她看看葉老二的表情,往年察言觀色的本領又告訴她這事情沒那麼簡單。
葉老二緊張的盯著榮平:「大侄女,你看這地……」
「我看這地不行。」
葉老二臉色頓時變了。
榮平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她努力回想一番,憶起父親和其他莊稼把式的交流,便道:「這是灰化土或栗鈣土,是近期河流衝擊留下來的,表面上看似乎不錯,但肥力非常容易流失,今年種一波,明年就垮了,根本算不上好地。」
她指著一塊微微泛出紅色的土地。「那就是赤壚吧,疏鬆,結實,不僅肥層厚,黏土沙土比例適中,這才是被稱為『歷強肥』的好地,二叔捨得給我嗎?」
葉老二的旱菸已顧不上抽了。他完全沒料到榮平會對農桑這麼熟悉,眼光這麼毒辣,這哪裡像個剛回道鄉下的小姑娘?
榮平回過身,嘴角搓著點笑:「二叔這是明擺著欺負人呢,你看那山腰處,那是灌溉良好的沃田,五穀皆能生長。再看那裡,」她把手一指,對準一塊黃色土地:「那塊地……」
「那塊地是疏鬆的黃土,」葉老二急了,也趕緊跑過去抓了兩把回來:「你看你看,這都是沙土,特別疏鬆,留不住水分存不住熵,這種地給了你,倒叫別人說我欺負你。」
榮平微微笑:「是啊,我也怕,我怕這種地留給二叔,倒叫別人覺得我不敬長輩,既然它不好,還是給我吧。」
葉老二手都在抖了。這塊地大眼一看就不好,但是特別適合種粟,若不是經驗豐富的老農,根本發現不了這地的價值,只會認成沒價的貧土。這榮平怎麼看出來的?
「那裡的黑土,對山的紅黏土……」榮平如有神助,手之所指,目之所看,都是貨真價實的肥田。
葉老二心都在滴血,他僵硬著嘴角,臉色像被鞋底抽了似的難看:「大侄女,你在國公府里難道還學過種地嘛?」
「沒有,不過二叔還有不認識的土和地儘管問,我可以教教你。」
榮平眼波流轉,明媚中帶著嘲諷,那神態,颯然而睥睨。她已經很久沒有擺出這副模樣了,這是在安國公府多年宅斗歷練出來的姿態,敏捷,果斷,毫不留手。那深宅大院裡,各個斗的跟烏眼雞一樣,對付他這點花花腸子,榮平手到擒來。
葉老二想多占便宜沒占到,反而吃了榮平一頓擠兌,呼吸一滯,又痛又急,回到家裡倒頭就睡,任憑老婆拍打,死活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