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霎了霎眼,默然垂首。
榮平聞說消息,輕輕咋舌。好個寡廉鮮恥的貴族老爺,好個自私自利的貴夫人,王氏何其無辜?要不是人家開門接納你,你早被土匪殺死在半道上了,結果你不僅不感恩,還抱走了人家孩子?
她看看院子種餵著雞子,一派淳樸憨厚的王氏,命人傳話出去:「我可以幫忙交陸一鳴的罰金,但是我要讓陸夫人親自登門。」
陸夫人接到匯報,半晌後,喃喃道:「報應,遲早的報應,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素衣布巾走進侯府,看到王氏就矮身行禮,赧然道:「這些年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我欠您,欠榮平一個道歉。」
她當年在得知有了身孕後,一直在糾結,有時心裡恨得要命,恨不得東昌伯和胎兒一起殺,一時又心軟,覺得孩子是無辜的,結果心緒煩亂難理中簣,嫡長子陸一鳴因疏於照顧生病了。於是她又擔心流產代價太大萬一以後不能生了,長子了出意外,後宅地位就不穩。一來二去,月份大了,想打也打不了了。
等到生產時,痛苦異常艱難過甚,她心裡更恨,更難以接受這個孩子,於是在安國公接她時,故意暗示,讓他抱錯了孩子。
因為她實在看到東昌伯的孽種就膈應,還不如別人家的孩子,她至少不會恨的牙跟軟,農戶的孩子七奴八仆伺候著,也算對得起她了,自己還是給她千金生活的恩人。至於留在農家的孽種——生活條件那麼差,死活隨她去吧,眼不見心不煩。
一念之差,多年成錯。
王氏聽到她這番話,已經驚呆了。本來要攙扶她起身的手立即頓住了,這個好脾氣了一輩子的婦人忽然發瘋了似的扑打陸夫人:「你怎麼能這樣做呢,我好心救你,你還抱走我的孩子!你冷待平兒,還冷待畫畫,你有脾氣沖男人撒去呀,你報復孩子做什麼。還要連累別人的孩子,你那麼恨,你怎麼不去跟男人拼命,就會呆在家裡欺負娃娃……」
高貴的陸夫人已經被王氏揉搓成了一團面,她披頭散髮,懊惱不已,「我什麼都沒有了,陸家什麼都沒有了,我已遭了報應,遭了報應了……」
東昌伯府和陸家的醜聞驚動了皇帝,皇帝龍顏大怒,下令整飭名教。前些日子還忙著幫人平事的東昌伯迅速事到臨頭了,奪爵抄家囚禁一個不少,姬紹平滿大街奔走,惶惶如喪家之犬,結果在大街上,跟被身世醜聞纏身,逐出陸家的陸榮畫狹路相逢。
兩人對視一眼,將彼此的淒慌寥落盡收眼底,又同時從彼此眼中看到怨憤和悔恨。
……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晚上,王氏從街頭救了一個乞丐,隨後悄悄送回了老家。
榮平收到下人匯報時,並不覺得意外。
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榮平也看出來了,王氏就是一個心慈手軟的實心眼兒,甚至可以說叫爛好人。當初陸榮畫在身邊的時候,她是一顆真心待陸榮畫,後來榮平回去了那自然更是一顆真心的待榮平。陸榮畫在她身邊養了十幾年,她是真心把陸榮畫當自己女兒的,哪怕這女兒後來看不起她,回到了公府後,無事絕不上門,但她也依然是「畫畫」「畫畫」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