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講明白她心裡女皇就是君主,她跟父親忠心無二,但政見相左,她完全認可女主掌權。如果不出意外,命就能保住了。
接下來該說什麼了——依據。女皇登基需要合理依據,她投誠女皇也得有合理的理由。
好,既然陛下不開口,那她就繼續說下去。
「天下乃有德者居之。舜發於畎畝之中,周祖降於莽原之野,一為農夫一為棄兒,皆因厚德而居上位。陛下當初輔佐先帝,執政臨朝,為先帝腹心,先帝每朝時,或見疑難,則問陛下而後定,朝堂眾臣,略無異議,可見陛下德隆望尊,否則何來二聖共主?如今先帝駕崩,天塌一角,陛下憤臂擎天,安社稷穩民心,陛下正是大德之人。」
「天下乃有能者居之,能者不分男女。婦好之才未必弱於商王,媧皇之功素來比肩二聖。女子稱朝雖為罕見但絕非異數,堯舜功德萬古傳,女媧猶在堯舜先。男性為首領不過千載,女子為族長已越萬年。陛下既有摩天之能,自然能啟昌明之世。先帝在時,還曾贊陛下之智,如今皇朝蒸蒸日上,氣象更新,可見陛下正是大能之人。」
榮平一錘定音:「陛下德才兼備,如何不能為皇?在我心中,您就是唯一的皇。」
女皇緩緩站起身走下來,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那你說說看,朝堂中那些人反對我,說我枉顧與先帝的恩義,囚禁幼主,篡奪江山,禍亂朝綱,這是怎麼回事。」
終於開口了。你能問我就能答。
歷來有罪有錯之人對上上峰,怕的不是雷霆萬鈞的痛罵斥責,也不是咄咄逼問。怕的是不見面,不溝通,任你跪死在門外或者被小人作踐。你有問,我有答,我們就能有故事。
榮平自幼聰穎,思維敏捷,腦筋動的極快,當下便道:「陛下請恕罪女直言,那些人口口聲聲反對陛下稱帝,說是為了保住先帝的江山,這純屬一派胡言,其實包藏禍心。臣女雖然魯鈍,卻也知道在民間鄉下,若是丈夫死去那孤兒寡母定然是要挨欺負的。因為這個時候那些所謂的親朋好友就會擠上門來,搶奪家產。這天下本就是先帝與陛下共有之家,如今先帝去世,自然有勞陛下撐起大梁,振興家業。哪裡輪得著外人指手畫腳?稱不稱帝,本就是陛下家務事。」
「況且若說對先帝忠心耿耿,那誰能比得上我父親?我父親已經以死明志,怎麼沒見他們一個個跟著去死呢?由此可見他們口口聲聲都是大義,心裡頭盤算的都是私利。他們要欺幼主年幼無知好轄制,陛下打翻了他們的如意算盤,他們自然要跳腳反對。其實陛下稱帝,不僅不是枉顧與先帝的夫妻恩義,反而恰是成全了與先帝的夫妻恩義。因為您不辭勞苦的保全了他的基業,焚膏繼晷的完成了他未竟的事業。陛下乃幼主生母,陛下不為幼主著想難道那幫阿貓阿狗就是真心為幼主著想嗎?鬼都不信。」
女皇聽到最後終於忍俊不禁。
這話算真正說到了她的心裡。她與先帝既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也是政治路上的結伴人,他們兩個聯手制定推行的一些政策漸漸的也取得了成效,可如今先帝剛一駕崩,便有大批頑固不化之徒開始反彈,眼瞧著那些當年走的好好的政策,被廢的廢被擱置的擱置,她怎麼能甘心?你親手培育的花兒還沒結果呢,就被人掐掉了,你氣不氣?
「好個頭腦明銳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你父親皓首窮經卻迂腐不堪,你倒是聰慧果斷識時務。」
榮平叩首:「謝陛下不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