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心腹丫鬟的影響, 比陸真兒想像的還要大。沒有了從小用到大的下人幫腔, 很多事她都不好做了。
比如, 往常她只要苦著臉往軟枕上一靠,墨兒就會主動說:「我家小姐自來柔嫩,昨夜做了個噩夢,嚇得半夜睡不著, 今早兒起來就噁心反胃, 還頭疼無力, 今兒這課,是上不得了。」
現在沒了這個能巧妙的翻譯她肢體語言,分析她神態心理的幫手,她就得自己說。但這些話還真只能別人說,自己一開口, 就有濃濃的偷懶逃課嫌疑。
這還是皇后的嬤嬤,要是她回去再告個狀,皇后再送來兩個美人怎麼辦?陸真兒才不情願也得捏鼻子認了。
而且她發現自打她被上課,被攆走丫鬟後,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連些有頭有臉的下人都敢不把她當回事了。
陸真兒真的傷心了, 她披著玉蘭花披風靠窗坐著,眉宇間帶著一股淡淡的詩郁, 這一坐就是一個上午,一句話不說,不口茶也不喝。一副這個世界對我太不友好了, 我不要再微笑面對,不要再努力生存的模樣。
課,自然是不要上的。
老太太聽了宮嬤嬤的匯報,皺了眉頭,親自來過問。她早先已經說過,如果陸真兒不配合宮嬤嬤的管教,就把她送回娘家去,所以她總是一副又愁又怨的氣質,但行動上還是很配合的。今天這是又搞什麼么蛾子?
老太太來到正院,不見她出來迎接,人都進了屋,也不見她讓座,她還如同一副美人畫像似的,愣愣的在那裡出神兒。
老太太看看桌子上擺放的已經沒有熱氣的菜餚,命人拿下去。「飯冷了就熱,菜餚不可口就換,做什麼跟種了定身法似的杵在那裡。我跟皇后娘娘請旨,特意求來這麼一個老師,是想讓你能安分守時,學些眉高眼低,進退分寸。怎麼做出這副好像是我要虐待你的樣子?」
「你平日裡在家中輕狂拿喬,我可曾罵過你?往遠了說,你嫁進楚家這麼多年了,就頭天站過規矩,敬個茶的功夫,我茶水還沒喝完呢,你就顫著腿兒要暈倒了。從那以後,晨昏定省我都給你免了。往近了說,前幾年我病的兩次,窗前日夜伺候的都是平丫,那個時候你在頭暈胸悶,我可有言三語四?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對孩兒小輩,關起門來,往死里寵都可以,但若顯眼到外人那裡,到皇家那裡,那就該直接打死。」
老太太說到最後,也是動了真氣。和離本不是體面事,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走那步棋,她是真心希望陸貞兒經此一事能夠變好。
老太太已經苦口婆心,按情理,聽完這席話後,陸真兒就得趕緊站起來謝罪,領受教誨。然而她沒有,她只是哀哀的看了老太太一樣,眼睛裡蘊涵著幾顆淚珠,慢慢的轉過身來,紅唇微動,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老太太倒抽一口冷氣,剛要拍案而起,陸真兒就雙眼一翻,啪的一下暈倒在地上。老太太硬是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她趕緊叫人把陸貞兒攙扶起來,扛到床上去,又吩咐著請大夫。
其實老人家對陸真兒這種三五不時暈一下的狀況,已經習以為常,但她敏銳的察覺出這次不對勁。怎麼說呢?陸真兒平常暈倒的時候,姿勢都很美好,嬌弱,可憐,若風中的一片鵝毛。但這次落地就紮實多了,啪的一下,像沒飛起來又落地失敗的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