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枯的兩隻眼微闔,王老爺子嘴裡長嘆一聲。
聽得周邊兒孫們心頭狂跳,皇太子親自過來探望,應該是大好事,老爺子一口氣嘆出去,惹的人討厭了怎麼辦?
「外祖父,好好養病,別想其他。您老人家長命百歲呢。」朱承治握住他的手掌。
老爺子掙扎著叫周邊人都下去,屋子裡很快就剩下了他們兩個。
「殿下,娘娘做下的事,老朽給您賠不是了。」
朱承治臉上的笑和慈讓,在這一刻全部卸了下來,露出下頭的冰冷和仇視。
「老伯爺言重了,王娘娘是孤的嫡母,母親要做甚麼,做兒子的只有接著。」
他言語淡淡的,王老爺子卻仔細聽出裡頭機鋒和化不開的恨意。
宮裡的女兒,是他眼前長大的,沒進宮之前聰慧可愛,誰知道做了皇后之後,越來越沒有個人樣,外頭說皇后娘娘怎麼怎麼可憐,可他這個老父也知道女兒可憐之餘又可恨。
「殿下,太子爺……」王老爺子艱難的喘了口氣,「老朽算了半輩子的命,知道甚麼叫做該來的躲不過。看在娘娘對殿下頗為偏護的面上,留她條命,給些許顏面。」
「王家的人,跋扈的,殿下要做甚麼,老朽都不管。但只求留條命。」
他努力的把眼睜開條縫,面前的太子面無表情的望著自己,嗓子眼裡的一口氣提上了嗓子眼,在老爺子快要忍不住暈過去之前,終於聽到了太子嘴裡說出的一聲好。
王老爺子苟延殘喘沒有多久,得了太子這句承諾的當夜就去了。去的毫無聲息,等到大清早上,丫鬟過來伺候洗漱,才發現人躺那兒嘴長得老大,鼻子裡早就沒了氣兒。
國丈的葬禮是太子一手操辦的,辦的風風光光。人前人後的顏面都叫占到了。
王皇后哭完了親爹的葬禮,又發愁起來。
照著規矩,外戚加恩受封的爵位不能傳下去。王老爺子封了伯爺,兒孫們就連降級承爵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試著把這心事告訴太子,太子轉頭親自到宣和帝面前請求給王家格外開恩典。宣和帝毫不留情的把太子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漸漸的,王皇后知道皇帝是不打算給王家這個恩典了。也再也不提。
京城一過十月,雪紛紛揚揚的下個沒停。處處銀裝素裹。
兩頂暖轎由轎夫穩穩噹噹從胡同口抬進去,入了大門才小心翼翼停下來。
轎子落地,丫鬟伸手打起帘子。裡頭的嬌人兒探出頭來,她兩手插入兔毛手套里,頭上還戴個昭君套,她站穩了,轉頭去瞧另外一頂轎子。
馮懷出來,瞧她站在雪裡,有些心疼,快步過去,持起她的手往屋子裡走,「外頭冷,你還不快些往屋子裡頭,站在外頭吃風刀子作甚麼!」
「我裹這一身呢,怕甚麼。」寶馨哂笑,她看了一眼左右,「你說,太子甚麼時候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