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將珏玉手鐲丟給了寧珏,幻境裡我微弱的靈力不太穩定,避雪罩時有時無。我一個人在雪地里跋涉,不一會彤色的繡花錦緞鞋被雪水浸透,變成緋紅繡面,飛鶴的線鬆脫了,像只禿腦袋斑鳩。百花朝陽宮似乎還是那麼遠。但我堅持,我一定能到。
我走著走著,午後的日色變得暗淡,鉛雲密密撞在天上,大約是遮住了日頭。我筆直向外面走,一刻也不停下來,卻越走越昏暗,開始是看不太清遠處的宮殿,到最後近一點的路也變得模糊。鉛雲怎麼這麼重啊。
我伸出手指,眼前的事物都變得模糊,還有重影。我抬頭看天,原來不是烏雲遮住了太陽。是夕陽落下了,月亮半遮半掩地藏在雲後,留下黯淡的光輝。
不知什麼時候能走出這段雪徑,我一個人在蒼茫的天地間踽踽獨行。風如刀,雪似劍,頭重腳輕,我幾乎睜不開眼睛,頭腦一陣陣發暈。想要御起靈力取暖,燃了片刻又熄滅了。
我身上披著寧珏的披風,上面已經結滿冰霜,看不清龍紋。我裹緊裡面仙界單薄如流雲的衣襟,對著露在外面通紅的雙手呵了口氣。
走了這麼久,火氣上涌的腦子被凍了許久,我終於反應過來。
道路盡頭的庭院,恐怕是這個幻境裡最殘忍的希望。
那是所有人進入幻境時想要到達、但卻永遠也到達不了的地方。那其實是一座海市蜃樓吧。
因為有著想要的目標,有著清晰可以到達的道路,所以所有進入這場幻境的人都會一往無前地跋涉在雪地里,直到耗盡最後一滴靈力與力氣。
有的時候,看似能夠達到目標的路,才是讓人摔得粉身碎骨的路。
乾坤鏡對我敵意這麼深,反覆想要在幻境中置我於死地,如果不是慕容氏做的手腳,大概便是乾坤鏡……真的想要消滅我。
腿像不存在似的,心裡怎麼使力氣,都只能抬起一點。我小幅度踉蹌著前行,被地上冰團絆了一跤,跌坐在雪堆里,靈罩徹底破裂了。
靈力雖然微弱,在平時幫不上什麼忙,如今沒有靈力,更是如同廢物一樣。
我抬起頭,望著天空。
深藍色的穹頂,無星也無月。
沒有蟲鳴,沒有草葉聲,沒有人語,沒有星點燈火。一切在黑暗與寂靜里。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懷抱著絆倒我的苦寒冰團,臥躺在了刺骨的雪地里。
突然覺得好疲憊。
在雪地里不知睡了多久,在冰里幾乎被凍到失去知覺,下一刻也許就要被凍死了。正在這個時候,心忽然猛烈地跳動了一下,我瞬間睜開眼。
為什麼要自暴自棄?
我做錯了什麼?
我只是想要嫁給寧珏,出生之地不能選擇,我何錯之有?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做過的事情,預先定罪,咄咄相逼,視我命如草芥。
我何錯之有?
胸中翻湧著不甘,這種情緒如靈力一樣在我體內沸騰逃竄,逐漸匯聚成一股恨意,將我心口越烘越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