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咬牙,狠狠扯住他的衣襟,「虧你還是個舅舅,你外甥都重傷至此,你還在此無能為力無能為力!」
對方突然緘默了一瞬,嗤了一聲,冷冷道,「外甥?這樣的外甥,我能來看都已是給足了你面子!妹妹,這都是報應,報應你做的好事!」
姜晨面無表情地望著這兩方的爭吵,沒有插話。
歐陽克的記憶里沒有什麼母親親人的印象,從他開始有記憶起,面對的就是神色鬱郁的婦人。
趙氏爭不過他,坐在床邊,看著他的腿許久,咬牙衝著姜晨斥責道,「你竟然這般愚蠢!枉你學了許多高深武功,卻連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證!」
姜晨微微蹙眉,看她面色一半斥責一半歉疚,緩緩道,「這不是你能指責我的理由。」
趙氏噎了一噎,反應過來他的冷淡,斥道,「歐陽克!這就是你對母親的態度?!」
姜晨閉上了眼睛,「倘若你是方才在門口的表情,我一定對你盡忠盡孝。」
「你!」趙氏登時失了聲音,顫著手替他掖好被角,行走都有些一搖三晃,「……好好休息。」
她挺直了身子,到了門口,又擺出那幅氣勢凌人的模樣。這些雜碎們,趁克兒受傷,就囂張跋扈,今日無論如何,她也非要保住這家業!
姜晨看她奇異的又精神百倍,心裡還生出幾分難得的莫名其妙之感。
歐陽克的記憶里,他一直不太受他的母親待見。
他的母親愧疚於她的丈夫歐陽策。歐陽克的存在,總是不斷的提醒著她她曾經與歐陽鋒犯下的多麼為世俗所不齒的錯誤。
這個孩子對她而言,是一個錯誤的存在。
這是姜晨從歐陽克的記憶唯一得到的感受。
如果不是在進山莊之時確實看到了趙氏的憂心之情,姜晨恐怕這一面也不想見她。
這三十年來,趙氏捨不得殺了歐陽克,卻一直無視他。
歐陽克與她的母親相對數年之久,卻從未在她臉上見過所謂高興的安慰的驕傲的神情。
哪怕他琴棋書畫都做得很好,哪怕他武藝智謀都不錯,最終興高采烈的跑在她面前,連一個笑容都不能得到。
後來,他就不再去做了。
長大後,沉醉溫柔鄉。
一個可恨之人,又有可憐之處。
姜晨揉了揉額頭,不再去想什麼可悲的過去。
……可悲。
如今的他哪裡還有資格同情他人,他連自己都同情不過來。
夜色很快落下來。
皎潔的月華撒落在地上,一片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