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谷主是嘴上功夫不如他的拳腳功夫的。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轟了此人出去。
話說回來,谷主沉默如此之久,難道還被小小天策說動了……
肖藥兒當即蹙眉,站直了身子,豎起了耳朵。
烈風集外的高峰上,樹有黃葉落入岩漿,還未觸及,就被熾熱的火氣點燃,變成灰燼。落入赤色熔岩之時,沒有產生半分影響。
噬人性命的炙熱熔漿緩緩在烈風集外流動著,一如既往。
良久,姜晨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聲。
這一聲輕笑,便讓所有人都懂了他的立場。
秦頤岩皺眉。他知道,面前此人根本半分也不贊同他的話。
「秦某自進谷以來,一路所見,便知谷主也非尋常之人。惡人谷雖惡徒遍布,卻都非常佩服谷主。從秦某到來這一路,無數人想要將秦某當即斬在刀下,他們的眼神看秦某的眼神,皆恨不得啖吾肉寢吾皮,卻都沒有對秦某動手,這位姑娘將秦某直接綁到谷主面前,可是提前得了吩咐?如今惡人谷有如此威嚴之人,除谷主外不做他想。惡人谷雖傳言自在逍遙,卻依舊要守谷主的規矩。既然谷主亦然以規矩治谷,這與國之法有何不同?他人觸了谷主的規矩,便要接受懲戒,那谷主平白觸犯國律,是否也該為此負責?昔日春秋時期,百家爭鳴,聖人韓非子主張依法治國,無有規矩,不成方圓。其人在五蠹一書曾言,俠以武亂禁!當今天子寬仁相待江湖,不曾禁令江湖之事。類於王谷主之人,卻屢屢殺人亂法,擾亂秩序,豈不如賊焉?」
姜晨相當平靜地聽他講完,甚至不慌不忙的稱讚他一句,「秦將軍當真是文武全才。可惜,秦將軍既知韓非所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亂禁。又可知他曾主張人性本惡?至於惡人谷,在此處,從來沒有規矩。所有的人願意聽我一句,不過是因為你們的攻打損害了這裡的利益,而我,正在維護這裡的利益。將軍又何必與我爭辯這些。李承恩……哼,即便你們活著回去,又能如何?你們如此損兵折將,你以為……」
這話音傳到屋外,眾人反而深以為然。反正惡人谷一向便是沒有人情味的,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只如今遭此劫難,眾人才懂團結一致守護這裡。因此他說的如此不近人情,反而很符合惡人谷的要求。這裡的人,其實,早已對人情冷暖不抱希望了。
他停頓了下,語氣頗為玩味,「他會放過活著的你們?」
與他分辨善惡是非?
符合自身利益的便是善,折損利益的行為便是惡。
說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殊不知人心也有親厭偏頗。
世上之行本就毫無對錯之分,端看評價之人以何種眼光看待罷了。
被這樣回答,秦頤岩猛然不知該如何作答。秦頤岩看著面前這白衣冷漠如霜之人,從他的眼中,只能看到那種,荒度世間的,冷漠無情。這樣的神情,本不該出現在這樣一個年紀不長的人臉上,即便是個滄桑的老者,他都不一定會有這樣的神色。
被他的眼睛這樣看著,好像心中所有的陰暗痛苦都被牽引,好像任何想法都被曝光於天下。秦頤岩不自覺避開了這樣的視線,沉默不語。
「人之初,性本善。不過是環境養成了不同的人,誘發了惡因。人若本性為惡……世上又豈能如此太平。」
姜晨拿起桌邊一本書,「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恆也。若無那樣自以為是的善,又豈會有世人口中的惡?」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