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道,「人?」他唇間發出一聲類似於諷刺的笑,「閣下難道不知,有時候,相比於蜉蝣朝生暮死,人就是因為活的長久,所以才會經歷太多的痛苦。」
「……也許下輩子,他們會過得比此世更好,不是麼?」
謝淵皺眉,「谷主休要岔開話題總談輪迴轉世,人之一世,本就一世,能活此生,不悔足矣,何必關心空泛不知是否存在的下世。」
姜晨不置可否。
「你可還記得上輩子的事?」
「……」謝淵覺得,王遺風怕是已經瘋了。為何前言不搭後語,總討論這些莫名其妙的神怪之事。
「可想過上一世的自己?」
「此身生而為人,上一世,卻可能為琴,為花,為樹……成仙成魔,一念之間。有人此生還在追求所謂天下之正,誅盡妖邪,轉世卻記憶頓失成為妖魔……」
謝淵覺得他越說越玄乎了,但是他卻忽然生不出任何打斷他的想法。看著這樣的王遺風,謝淵突然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他好似是真的為此疑惑。
「曾為人魂,又做妖身。不同的身份,他是否還是當初之人?從何而來?又往何處而去?……」姜晨忽而搖了搖頭,自己哂笑,緩緩說道,「不到生死交替之際,終究無法得到答案。可若得到了答案,卻早已過了苦苦追尋答案的身份。天下萬物,皆要維護己身生存。人之貪生,與他物畏死,又有何區別?」
謝淵當即無言。
姜晨亦然不語。他腳略用力,轉瞬之間,已消失在青龍飛鳳的屋檐勾角。
謝淵一呆,下意識伸出手要拉住他,想要說些什麼,不知說些什麼,只好就看他如此走遠。
所謂的轉世。
他人之轉世,是一片白紙從頭開始,所作所為,皆是本心而定。可笑是他,既不是前塵盡忘的歸零,又沒有平淡安寧的幸運。
凡一死去,就再次重置生死的答案。
世人常指著他的鼻子喝罵,指責他是惡貫滿盈虛偽奸詐的小人。
惡麼?
所謂惡,所謂利慾薰心。
他們又何嘗不是。
所有人的手上都沾了同類看得見,看不見的鮮血,唯有多少之分,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天下黑白,皆為逐利耳。
所謂善惡。
他根本不需要再去追尋一個明辨的答案。
他恐怕不會再忘記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