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桓溫客卿,甚至曾被謝安戲稱為桓溫入幕之賓,足可見兩人關係親厚。桓溫病逝之後,朝廷雖然沒有如從前朝堂對待犯臣流放或是誅滅九族之類,但是桓氏之人,位居高位者盡數被外放,朝堂中近乎再不見桓之一姓。郗超在時,王氏王羲之獻之凡拜訪舅父郗愔皆束髮戴巾平屐而入,禮儀周全令人讚揚。郗超逝世,兩人再入郗府,衣著隨意,高屐闊論,變得傲慢無比,害郗愔大罵豎子無禮,感嘆若是郗超尚在,兩人豈敢如此。
兩人當初尊重為真,之後傲慢也無假。究其緣由如何?豈非正是因為郗家失勢,而王家得勢?
但是時局如何評論呢?最多不過道一句王氏兒有些恃才傲物罷了。足可見權勢二字的利害之處。
馬太守思及此,心頭一冷,凝重道,「佛念,任何一個士族子弟與本氏族都是相輔相成的。馬家雖比不得內朝那些世家大族,但至少也躋身士族之列。你務必要出彩,若你不文成武就,馬家唯一的後人若是個草包廢物,你知道那些平民將如何評論我馬家?太守家的兒子卻比不過平民嗎?他們還會關注你只有七歲而對方已經十三歲了?不!他們只會說的更難聽!人生在世,總有那麼一些人,從來不自省,只盯著別人的失敗,嘲笑。只有拿到第一,他們才無話可說。只有你作為最優秀的存在而存在,他們才會閉嘴。你要完全的勝利,才能讓這些人閉嘴!佛念,佛念啊,你明白為父的苦心嗎!」
姜晨靜靜地聽他說完,看他情緒平復了些,才應聲點了點頭,「父親教導的是。」
他毫無異議應答,馬太守心頭一暖,「好。好!」
他終於懂事了。馬太守悵然若失之餘,又覺得非常欣慰。
很好!這才是他馬俊義兒子該有的樣子!
……
秋末。
姜晨已順利從張孫陳李四位夫子處出師了。幾位夫子帶了行囊分別辭別時,眾口一詞地讚嘆,「公子天性聰敏,吾等已無他物可授之。」
第一位夫子辭別時,馬太守只以為是他這半年來認真學習之故。但第二位夫子走時,他覺得奇怪。臨著最後一位夫子離開,他都要懷疑姜晨是否故態復萌,對這些夫子使了什麼手段。
授四書五經的李夫子先是之乎者也說了一大堆,滿臉欣慰的讚揚說,「老夫傳道以來,所見學生眾多。如小公子一般舉一反三,卻是絕無僅有。」他頓了頓,似乎是斟酌了一番言辭,又開始滔滔不絕,「天資聰穎,又不恃才傲物,這般品質著實難能可貴。文才年紀雖小,已隱有先生良之風采,謙謹好學,泰而不驕,太守大人真是好福氣啊。」
這一通誇耀,讓平素只見得他人畏懼之色的馬太守有點出神,暗道,這說的當真是他的兒子麼?半年前文才還被夫子評價說是勤奮刻苦,但是脾性桀驁不易相處——馬太守只得不斷搖頭,假意謙虛道,「夫子過獎了。文才我是知道的,他不給夫子添麻煩都足夠了。豈能擔得起夫子如此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