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一向留在父皇為他專門建造的丹房中,輕易不會出門。如今來此,不知又有何話可說。
來人意外的年輕,據說他已近五十多歲了。可看起來只與扶蘇一般大小,面容清秀,一身寬大灰色的袍子遮住了身形,腰間掛著和紫金葫蘆,上書一個丹字,倒真有幾分鐘仙風道骨的模樣。
「長公子。」
扶蘇縱然不太喜歡丹師,卻還是秉承著尊重才能的想法,禮節性的拱手一拜,「徐先生。」
徐福露出一個笑容,「長公子遇到了難題。」
世上事務紛雜,凡是活在世上,就免不了疑難,凡是活在世上,又如何能避免難題了。人活著,就是為了解決自身有關的一個又一個問題的,無論是難是易,都要處理。
扶蘇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對徐福看起來有些未卜先知的神秘的話,也只是點頭算作承認,「人行於世,又豈會一帆風順呢。」
「公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安然自若。」徐福說,「門人與自己分道揚鑣,才不過一日還未離開咸陽就身死,公子莫非不知,世人將如何看待此事。」
扶蘇輕笑,「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扶蘇並不覺得,區區一次表象之見,不知對錯,不知真假,就能人云亦云的用來斷定人的品性。否則,豈非太過膚淺?」
徐福忍不住笑了。「公子果然不愧純善之名。」他勸誡,「只是這種善意,也許會成為傷人的利劍。」傷他人還好,只怕最後傷己。
扶蘇:「先生好意,扶蘇心領。」心領倒是心領,只是顯然沒有聽進去。徐福看到他身邊站著的姜晨,眸光變幻,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
胡亥、胡亥。亡秦者胡,終究天意。
即使他直言,可依著始皇帝陛下對幼子的疼愛,胡亥還未處置,他這個丹師,恐怕就要先被五馬分屍了。
他思慮畢,抬眼卻對上一雙笑意溫然的眸子。它們看起來如此天真,但是,徐福卻是打心底里寒意深深。
那簡直,比面對帝王嬴政時,還讓人覺得可怕。
仿佛是瞬間,就暴露了所有的心思。人性就在那雙好看的眼中,□□裸的亮開。
而且他感覺到,接近長生的丹師一職,哪怕對始皇帝都很有吸引力,在這胡亥眼中,卻也一文不值。
姜晨淡淡移開了眼睛。那一瞬間的犀利目光,仿佛只是徐福的錯覺。
他看起來還是像從前一樣,一樣的天真無邪,與舊日少年並無區別。
「先生?徐先生!!」扶蘇喚了他兩聲,徐福才回過神來,不自然的避了避姜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