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姜晨不知為何,心中一沉。
姜希見他久久不說話,詫異,「二哥……二哥?」
姜晨回過神來,溫柔一笑,陽光落在蒼白的臉上,一時卻溫暖無比,「好。」
牆外林木上,姜晨都不敢去看這一切,良久,仰面閉了眼睛。
他何嘗不記得今日之事。往日一切都歷歷在目,甚至當時他說的每個字,每個心情,都清晰如舊。
可是,如今那個,卻說他是他,他是他。
是了,多年前,他聽過這句話。
那時候,他是說話的人,全然不懂得聽話的人的絕望,如今終於輪到自己體會一切。
你是你,我是我。
這是他對自己說的話。
如此簡單,如此平淡,卻是如此鮮血淋漓,叫人骨里血里,都發冷。
他這些年的執著,究竟還有何意義?
像他這樣雙手沾滿鮮血歸來,連曾經的自己,心中都是如此厭惡,都不願承認他們實為一人。
他已不是姜晨?
那他又是誰?
他不是姜晨
他還能是誰?
姜晨伸手,要去擦那些淚水,卻止不住,越擦,越是洶湧。
他從來沒有流過淚。即便當懵懂之下被困東海,即便全天下都恨不得他去死,那些年,他都不曾流過淚。他一直還以為,是當時出生忘記也帶上淚腺這東西,如今才發現,不是沒帶,只是人心還未到絕望之處。
換季的天氣說變就變。
方才陽光明媚,如今就是大雨傾盆。
姜晨淋得落湯雞似的,頭髮貼在臉頰,狼狽異常。
往日他任何時候,總不曾希望自己太過狼狽。
如今卻打心底升起狼狽之感。
天下之大,卻已無他容身之處。
姜晨,那是姜晨的家。
他已死了,是名叫姜晨的口中,認可的死人。
那不是他的家了。
他原來,早沒有家了。
從頭到尾,不肯放手的,始終只有他一個。
他坐在床前,身上沾的雨水,也打濕了病床。手中的匕首寒光凜凜。
龍影從床上躺著的人心口沖了出來,殺氣騰騰地掠來,意欲徹底消滅威脅。
床前坐著的人,身邊也浮出一條龍影。
兩方對峙,相互仇敵,瞬息而動。
姜晨面無表情,手起刀落,兩條各為其主的龍一同被扎在刀尖,徹底消散。
刀尖刺入胸膛之時的冰冷,與死亡的氣息。
是他感受到的。也是他感受到的。
病床上,姜晨緩緩睜開眼睛,清亮的眸中卻無絲毫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