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朝中有人對丞相不滿麼?」王翁愛問道。
「正是,」嬸母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我們王氏從國朝建立開始,便聲名赫赫,到了如今更是顯赫。不少人瞧我們不順眼呢。」
「或許事情不至於如此吧?」王翁愛還是頭一回聽見親戚的這個說話,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被養在家裡幾年,外頭的事情也知道,不過也僅僅是知道罷了。她家裡花團錦簇,父親位高權重,幾位兄長也是身有官職,家中更是父母慈愛,兄弟之間也是多有友愛。根本就犯不著去弄什麼宅斗,或者是把父母當做上司高高的捧起來小心經營。
久而久之,她過得倒是真的有幾分不知世外事的樣子了。
嬸母望見王翁愛那雙圓圓的閃動著水光的雙眼,笑了一聲,心中嘆口氣,族兄那邊還是將女兒太嬌養了些。
「岷岷,哪裡不至於如此。前幾年,丞相調令幾個刺史,長沙郡公便是好一番的火氣,連連斥責丞相重用降將,還說了好大一句話。」
夏氏並不太想女兒過早知曉這些,不過還不等她去將話題引開,女兒已經先問出來。
「長沙郡公說了甚麼話?」
「他說,若是殺刺史的能作刺史,那麼殺丞相的,便也能做丞相嗎?」嬸母笑語盈盈,話語間也似三月春風一般溫煦暖人,可是說話的時候那雙眼卻是冰冷刺骨。
這看似是氣話,但是真的品來,當即就讓人出了一身冷汗。陶侃這話里看似是譴責,但字眼裡透出的是濃濃的卷著血腥味道的殺氣。
王翁愛知曉長沙郡公陶侃坐擁重兵在長沙荊州一代,對建康正好形成俯瞰之勢。而原本荊州一代是王家人在鎮守的,王敦之亂後,王家沒了兵權,這重地就被陶侃這個流民帥撿了便宜去。
「竟然……是如此……嗎?」王翁愛眉頭一皺,她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不複方才的紅潤喜人。
王家的敵手她記得還有一個庾家,可是這也僅僅是她所知道的。原來除去世家裡想要從王家身上割一塊肥肉的以外,還有寒門想攙和進來分好處。
「丞相太不容易了。」她道。
嬸母聽了這話,也嘆道,「可不是。別人看王家是樣樣都好,可是這其中的艱難哪裡能為外人道呢。」
王翁愛回想起上巳節那日,自稱家君是長沙郡公的那位陶女郎,眉頭皺了起來。那會她並不知道陶侃和王導的交惡,那會覺得這麼一個女孩子被庾茗算計了挺可憐。這會再想感覺稍微有些複雜了。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手裡沒有兵權。王翁愛想道,當年王敦掌兵的時候,當真是王與馬共天下。如今,即使是族中出了郎君和高平郗氏結為姻親,還是有不少人想著爬到王家人頭上來為非作歹。
她袖中的手緊了緊,經過上回的事,她明白自己沒有王家,便什麼都不是。而世家間的聯姻,也是多看兩家門第和前程。她知道,哪怕自己大字不識一個,只要父兄身居高位,即使出嫁,在婆家裡也會過的順風順水。要是家族有個什麼差池,她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王翁愛很想扶額,她原本以為自己的運氣已經全部用在這場穿越上來,以後的日子會順順暢暢。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