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就見著面前那少女只是遮了一半的臉,露出烏黑的髮髻還有一雙圓的可愛的雙眼。他眼下心裡已經轉了幾個彎,平常就算是去尚書右僕射家拜訪,也是見不到女眷們的,最多是王家郎君們出來迎接招待。女眷們就算是出來和客人坐而論道,也會隔著竹簾,並不會和客人直接相見。
謝安不留痕跡的打量她一下,身量比以前更高,如雲烏髮被攏在腦後,墨黑的髮絲和臉頰上白皙肌膚相映成彰,黑的越發入一團墨雲,白的更加晶瑩剔透叫人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
那副巧模樣,化成了一根鵝毛,在心頭上掃來掃去。
「咳。」少年右手虛握成拳放在唇上輕輕咳嗽一聲。「女郎也來此踏春麼?」
「是的。」王翁愛回答著,將目光轉向一旁站立的少婦。那少婦雙眼笑意盈盈望著自己,她開口,「這位夫人……」
「這是家中從姊。」謝安介紹道。
他看向這位從姊,只見這位從姊笑道,「妾謝氏,夫君乃是給事黃門侍郎褚季野。」
此時稱呼人不能連名帶姓,那無疑是相當於指著人的鼻子罵,常見的還是姓氏和字連在一起。
王翁愛聽到褚季野這個名頭,腦海里立刻就蹦出名士二字來。她聽後,雙手持在團扇的扇柄上,她微微彎了下腰,「小女久聽聞給事黃門侍郎大名,不想在此處遇見夫人。」
這位謝夫人的丈夫褚季野不僅僅是個曾經名冠建康的名士,在當年兵亂里,多少世家子和名士被折辱,偏偏這位名士被郗鑒引為參軍。
郗鑒在時人眼裡多屬兵家,兵家用人看得是才能,名士名頭倒要往後靠一靠。王翁愛崇拜的便是這種文武皆通的人,在這個兵亂連連,就算是世家貴族不知道哪天就被大頭兵給收拾了的年代,王翁愛看不上那些面敷白粉,嬌柔作態似婦人好女的世家子弟,喜歡的就是那些能文能武,既能提筆寫賦,也能拔劍的那種男人。
她覺得男人若是只曉得天天賦詩,沒個血性,和個殘廢也沒太大區別。王翁愛沒意識到王家裡有一撥的族人都被她撥拉到殘廢一欄里去了。
謝真石見這個少女嚴肅起面容行禮,神情完全不似在作偽。時風便是重文輕武,瞧不起武人。就是王丞相王導自己,也是見著喜歡練武的兒子就生氣。這個小少女行事看著倒是不同。
「女郎此禮過重了。」謝真石也舉起手中的紈扇還禮道。
「今日只是來踏青賞景。」謝安見兩女互相行禮過後,出聲道。
只是來踏青賞景,所以就不用講究這許多虛禮了麼?謝真石瞟了這個從弟一眼,發現他真淺笑著瞥了那邊的少女一眼。那一眼瞥的隱秘,恐怕就是女郎身後的乳娘也難以發現。
謝真石在心裡暗笑,這位從弟平日裡看著就和一個無趣的禮法人一般。連弟弟謝尚在她面前說起這個家中從小便得名士青眼的從弟都是搖搖頭,說他太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