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謝安。算起來,兩人有一月都沒見面了。
九月九重陽,時俗登高躲避天地不正之氣。王彬身體已經不太好了,動作遲緩已經露出老年人的遲暮來。夏氏擔心夫君,因此也沒去,家中父親身體不好,做為兒子,也沒有不在病榻前服侍的道理。
就這樣一來二去,王翁愛就這麼帶著弟弟和侄子們去爬山了,這一回來的人並不是很多,比起往年來是少了更少,王彬已經漸漸露出頹勢,身體也比過去要不好,倒也沒有生什麼大病,但是他的反應已經遲緩許多,片刻都離不開人了。
這一回,就是跟著的那些家中年幼的侄子都不敢露出過多的笑顏來。
王翁愛心裡對家中的事情隱隱約約的有了些許不祥的預感,這份預感壓在心頭上,笑是笑得出來的,但是看著還是沒有往日的肆意和活潑。
「姑母。」一個侄子手裡拿著新採摘的茱萸雙手奉給她。茱萸的果實已經紅得有些沉了,在綠色的枝葉下便越發顯得如同玫瑰那種美玉一樣了。
「這茱萸長得很好。」王翁愛接過來,佩戴在自己的絲絛上,這登高佩茱萸的習俗,在日後也見不到了。
登上高處,默默的站了一會。到底是因為家裡人還有許多沒來,少了許多的熱鬧。王翁愛這裡也是頗有幾分冷清,望了一下遠處的風景後,她便留下跟隨自己的僕婦侍女,自己一人到山中行走了。
因為她向來走慣了的,已經和幾年前聽到走山道就苦了臉完全不一樣了。山上並不像會稽山那樣,因為常有人來,便將一些名士們常去的道路兩邊的雜草清除一些,讓道路更好走一些。
不過這裡,可能也是名士們追求貼近天地自然,草生的有小腿那麼高,也沒有人前去修剪的。
秋日裡的草地已經有了幾分的肅殺的枯黃,不復春日的嫩綠。草梗掛過她的裙裳,將裳上的環佩帶起,發出叮噹的碰撞之聲。
秋風拂在面上,絲絲涼意從面頰上的肌膚緩緩的沁入到心底里去。
四周一片寂靜,偶爾聽得有伏在草地中不可見的蟲子發出咕咕的聲響,低微的鼓譟聲在秋日裡越發明顯。她手指拂過草梗,輕輕折下一枝噙在口中。
她回首,眼角處的餘光望見草地那邊走出一個少年來,他看上去比她大上幾歲,面容清俊出塵,風神秀徹,袍服灌進了秋風,將他的寬袖吹翻起來,他望著那邊噙著草梗的少女,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盪起層層的漣漪。那笑意和溫柔已經在眼角融開。
少女見他也在,不自覺的鬆了口,原本噙在口中的草梗,從唇間掉落。她像是做了什麼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她垂下眼去,那雙瀲灩著羞澀的如水秋眸又抬了起來。
謝安手中持著一株長得正好的茱萸。
他看著她佇立於那處,像是蒹葭中,在水一方,令人輾轉反側的伊人。又覺得是野有蔓草,宛如清揚的美人。
他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
而少女目光觸及他,好似想起什麼,眼裡的羞澀和煙視媚行的姿態一下子又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