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太子之死,他至悲至痛乃至於犯下大錯。但三年了,三年了啊,三年多時間,還不夠他明白過來,痛定思痛嗎?他如今是怎麼看待忠勇侯府的,你從何得知?」
「等他回過神來,你以為他看不出你與闌兒背後這些動作?你能料到他真正的心思是怎樣的?」
「他當然不會動你們,但你們這樣鑽空子,自以為揣摩到了聖意,從今往後,今上又會怎麼看你們?怎麼看待裴府?!」
「更不提當年裴府落難,你被派去塞北那荒涼之地當知州,手上半點實權也無,若非雲舒廣幫你助你,你如何得以升遷?如何回到金陵?」
「人行在世,當堂堂正正,上無愧於蒼天,下無愧於已心,方能立足於這天地間!眼下侯府遭逢不測,只余孤女寡嫂,你,還有闌兒,卻為了一己私利,趨炎附勢,一味將她們撇開!」
「人在做,天在看!」老太君氣得渾身發抖,連連拄打木杖,「你們忘恩負義,遲早——遲早會遭報應的!」
裴銘與裴闌見老太君如此,當下也顧不得跪著,連忙上前去扶她,勸道:「母親,兒子不會不管侯府的,等這事風頭過去,若阿汀那裡有什麼可相幫的,兒子定然會派人過去幫襯著。」
「至於洛兒,他人已沒了,這案子怎麼定罪,對他來說都沒什麼要緊,明日一早,我便讓闌兒上一封摺子,請今上憐惜侯府的孤女寡嫂,不要斷了侯爵的俸——」
「你住嘴!」老太君嘶聲呵斥。
「不對,」她倏而一頓,像是想起什麼,臉色一下發白,又連聲道,「不對不對,你這麼做,該不會是,該不會是……」
然而話未說完,她驀地提不上氣來,雙眼一翻,逕自昏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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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中夜,程昶隨琮親王回到王府。
雨已落下了,府門口的廝役舉了傘來迎。
回府的一路上,琮親王都沉默不語,入了府,程昶拜別了他與王妃,就要回自己院子。
琮親王注視著他的背影,半晌,喚了聲:「明嬰。」
明嬰是程昶的字。
程昶步子一頓,回過身來:「父親。」
琮親王看著他,雨夜風燈,他執傘而立,明明還是從前那副樣子,卻實在有幾分不一樣了。
到底哪裡不一樣,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說不上來。
跋扈,闖禍,那都是明面上的,琮親王記得,昶兒小時候也很規矩,日日粘著他哥哥,後來哥哥沒了,他才一日一日地養歪了性子。
就好比眼下自己將說的這番話,若還是從前的昶兒,他是不會對他說的。
「裴府的事情,侯府的事情,你少摻和些。今上……你皇叔父上了年紀,金陵這些高官門第,水深得很,你該遠離則遠離。」
出乎意料的,程昶的眉宇間沒什麼意外之色,更沒追問原因。
他只是點了一點頭:「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