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難起來。
他與雲浠同列七品,可雲浠還是忠勇侯之女,實在不好處置。猶豫了一下,說:「這樣吧,我帶你們去見一見今夜值勤的御史大人。」
像御史台樞密院這樣的衙署,除了在綏宮外宮設有總衙,在金陵東西南北四處都設有值勤的值所。
桐子巷在城西,離御史台西所不遠,雲浠幾人由巡城御史引著,到了御史台西所的中院。
巡城御史拱了拱手:「幾位且在院中稍等,我去通稟一聲。」
雲浠點了一下頭:「有勞。」
此刻天已黑盡了,遙目望去,眼前的值廬里點著燈,窗前映著一個安靜的剪影,剪影的案頭堆放著如山的卷宗,他正看得認真。
也不知是哪位大人,上元節的夜裡,竟如此勤勉。
等候通稟的當口,阿久拿手肘撞撞雲浠,覺得頗新鮮:「嘿,你說這什麼人呢,滿金陵都在外頭過燈節,他倒好,一個人躲起來看卷宗,這麼用功,八成是個老書呆子。倒也成,這輩子不指著飛黃騰達,能混上個御史台的御史,很不錯了!」
雲浠看她一眼,沒說話。
阿久見雲浠不理自己,指了指窗上的剪影,又去逗蹲在一旁的小販:「你別委屈啊,快瞧瞧,青天大老爺要為你做主呢!要不是撞上我們,你還沒這福氣呢!」
小販「哼」一聲,籠起袖口,別開臉,蹲著往一旁挪了一步。
方才去通稟的巡城御史很快出來了,對雲浠幾人道:「侍御史大人請你們進去。」
雲浠一點頭,帶著阿久入了值廬。
值廬里點著燈,剛一進去,就聽見鼾聲。雲浠仔細一看,書案的左右手還擱著兩張小案,小案上也堆滿了卷宗,孫海平與張大虎四仰八叉地倒在卷宗上,睡得雲裡霧裡。
唯正中的書案前坐著的人還很清醒,他看書的樣子專注而沉靜,像畫中人,也像月下仙。
一瞬間叫人的心都靜下來。
「大人,人帶到了。」
程昶一抬頭,見是雲浠,也愣了一下。
方才巡城御史來通稟時,沒說姓名,只說是桐子巷有官員鬧事。
既然是雲浠,想必一定是事出有因了。
程昶正待問,還沒出聲,小攤販忽然一下跪撲在地上,哭訴道:「青天老爺,您可一定要為小人做主啊!」他瞥眼一掃雲浠與阿久,想起方才那個巡城御史稱雲浠是什麼「校尉」,想必一定是主謀,指著她道,「就是她,她夥同她的同夥,不僅掀了小人的攤,踩爛小人的燈,方才我們一同等候在外,還言語羞辱小人,羞辱大人您!她說您是書呆子,這輩子不能飛黃騰達!這擺明了就是來惹事的呀!大人,士可殺,不可辱,您可一定要為小人,為您自己,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