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噁心至極!!」
程昶說著,狠狠一拂袖。
長袖掃過角落裡的高几,几上的青花瓷瓶應聲而落,「啪」一聲在地上碎裂開來。
程昶整個人因心緒激憤微微地顫抖著,但他很快又安靜下來,似乎在努力讓自己平靜,他只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管他們是皇帝還是皇子,哪怕是造福人間千世萬世的佛陀,他們欠我的,用盡一輩子也償不了。」
「非手刃仇敵不能慰我之恨。」
夜風漸起,透窗灌進來,拂過程昶的錦衣。
衣擺上的雲紋於是涌動起來,乍一眼看上去,居然像血漬。
卻不是當日柴屏死時,濺在他身上的血。
而是他自己的血,是他墮入深崖藏於火海踏足陰司時流淌周身的血。
雲浠看著程昶,不知覺間,竟有一片涼意在心間蔓延。
不是心寒,而是一種近乎感同身受的恨。
但這世上或許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這種事,即便她用盡全力去體會,也無法幫他分擔十萬之一二。
燈燃得太久了,燈蕊畢波一聲,屋中暗了三分。
雲浠朝程昶走近幾步,與他一起立在深影里,輕聲問:「三公子決定了嗎?」
「決定逼迫陵王與陛下兵戎相見,決定以牙還牙報複方家?」
「那我幫三公子。」
「不必,你不要沾上這些,」程昶別過臉,「不乾淨。」
誰也不知道這條路走到頭來會怎麼樣。
她這麼好。
他不希望她像他一樣窮途末路。
「我不怕。」雲浠道。
她笑了一下:「我是將軍呢,我打過仗,見過血,六歲就看過將士們的屍首,堆得山一樣高。」
「所以,我沒有三公子想得那麼脆弱。」
倒是他,從前一定生活在一個很美好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