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邊——」
似乎有殿前司的人看到他們了,正往這裡趕來。
「殿下,殿下您怎麼了?」宿台問。
程昶捂住心口,想要回答他,可還未開口,一股灼烈的疼痛便從心上奔涌而出,沿著肺腑一直燃到他的舌根,喉間腥甜驀然襲來,一口鮮血猝不及防便自他的嘴角湧出來。
新鮮的血腥氣混雜著烈火燒灼的焦味,混雜著兵亂的屍腐之氣,浮蕩在周遭。
混沌間,程昶聽到有人在說:「你背著殿下離開,我們為你斷後!」
可這聲音倏忽間又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人在喊:「三哥!」
有人在問:「程昶,你怎麼了?」
「手術不是成功了嗎?怎麼還不醒來?」
他是清醒的,然而身體卻不禁劇烈地顫抖起來。
一瞬間覺得自己躺在充斥著消毒水氣息的醫院裡,渾身插滿維持生命體徵的導管。
下一個瞬間,又覺得自己置身於烈火兵亂之中,斜陽日暮,周身染血。
一命雙軌,黃昏將至,時空在這一刻交織扭轉,竟不知哪一個自己才是真的自己。
每一個聲音都在周遭環繞,每一種疼痛都在骨血里砭灼,卻與此前的經歷又不盡一樣。
仿佛更縹緲,卻更真實。
清醒著承受凌遲之刑,每一道所落下的黃昏之光,都如刀子一樣割在肌理之上。
痛不欲生時,耳畔忽然想起老和尚師父的聲音:「哪怕有佛祖庇佑,命有定數,也不能無休止損耗。」
「程先生這次回來,可有咳血劇痛之症狀?」
「這就是了。」
這就是了。
哪怕一命雙軌,也有耗盡的一日吧。
身上震了震,似乎有人要把自己馱於身上,背著他逃命。
眼前視野早已模糊了,程昶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抬手擋了擋,啞著聲說:「你們走吧……」
「別管我了……」
「我今日到此,只能這樣了。」
他背負血恨,一心想以惡懲惡以瀉心頭之忿。
眼下走到這裡,已是絕境,縱不能看到陵王的結果,卻也已經做到極致了。
宿台道:「不行,末將是殿下的護衛,當誓死保護殿下!」
羅伏也道:「宿大人說得正是,殿下千金之軀,末將受衛大人之命護殿下安危,今日縱是拼盡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也要保住殿下!」
程昶笑了笑,聲音渺然:「不用了。」
他說:「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但是……在我的家鄉,人命不分貴賤,都一樣寶貴,你們不必為我犧牲……」
周身疼痛錐心刺骨,心上猶如烈火焚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