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文軒膽顫心驚道:「臣上山前,找相師為臣卜過一卦,那相師說臣今日東南方有災劫,一定得避開,所以兵亂一起,臣就來山里找殿下您了,果然,果然……」
果然一刻前,與他同在西南的曹源便被宣威一刀斬了。
見陵王要往南去,單文軒連忙去攔:「殿下,您去南邊做什麼?」他急得雙眼通紅,「臣讓那相師為殿下也占了一卦,那相師說殿下今日南方有煞,乃大凶之兆,是半步也不能往那邊去的!」
「殿下,殿下!」單文軒見陵王不聽,邊追邊攔,「殿下,不能往南!您往北走!那相師說了,殿下您今日雖逢劫煞,倘往北而行,生休開,三個吉門說不定就能撞上一個!那相師還說——」
單文軒說著,壓低聲音,目露驚恐之色,「殿下,南邊有厲鬼!這世間最凶歷的厲鬼!您要是往南走,每走一步,便離那厲鬼帶來的血煞更近一步,山野的屍山血海里,便要多添一具屍身!」
仿佛就為應驗他這句話似的,很快便有邏卒來報:「殿下,懷集將軍不敵南安小郡王,適才已被……被小郡王斬於亂軍之中了。」
陵王聽了這話,愣了愣:「懷集……也死了?」
「完了。」單文軒一下跌坐在地,早已盈滿眼眶的淚滾落下來。
所有投誠陵王的將軍中,只有懷集是最忠心的,他既死了,便沒人有能力帶兵護送陵王去塞北了。
然而下一刻,單文軒揩了一把渾濁的淚眼,跌絆著爬起身,對陵王道:「殿下,懷集死了,老臣、老臣護送你往北逃吧。」
陵王聽了這話,不由頓住步子。
柴屏被程昶逼死了,裴銘與羅復尤大概也自身難保,他手下這些謀臣里,他最嫌棄的便是單文軒,因為他蠢,因為他是個只知問命卜卦膽小如鼠的草包,若非他執掌中書侍郎之權,他是不會用他的。
可是沒想到,淪落到今日這個境地,最後願陪在他身邊的,竟是這個草包。
陵王道:「不必了,你自己往北走吧,如果碰上忠勇軍,便說你受人蒙蔽。」
程旭是生在民間的皇子,見識過苦難,不會輕易要人性命。
「不行不行,」單文軒一聽這話就急了,「就算五殿下願意放過我,陛下要殺我怎麼辦?」
他的眼淚又淌落下來,「我蠢得很,自己一個人一定活不成,只能跟著殿下,殿下是皇子,我好好保護殿下,讓朝廷看到我的忠心,說不定就能保命。」
他早已慌得沒了章法,此話一出,陵王便笑了。
陵王道:「我是起兵謀反的人,是通敵叛國的逆賊,在這些罪狀面前,皇子這個身份什麼都不算,你跟著我,也只會是逆賊。」
說罷這話,他不再多勸,任單文軒跟著自己,往南面山間的陡崖走去——自己已行到末路,哪還顧得上他人死活?
山中晨光熹微,卯時已至,臨近陡崖的一段路草木繁盛,枝葉在細碎的晨光中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