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來得實在太快。
方遠山被處斬的第二日,方家夫人自縊而亡,隨後故皇后也薨逝了。
綏宮一夕之間亂作一團。
人們總是太平年間總是安逸度日,非要等到風雨來臨,才知自己原來沒有臥雨餐風的本事。
陵王未雨綢繆得太晚,雖然天生的聰明才智讓他足以在風雨里獨善其身,但他無權無勢,便沒有渡人的能力。何況皇后薨逝,他身為皇子必須日夜守孝,是以即便聽聞方府敗落,府中人四散潰逃,他亦力不從心。
直到柴屏找到他,說念及他的恩情,願意助他一臂之力,他才艱難地,為時已晚地,在一片不毛之地里收拾山河。
他們手上可用之人太零星,宮外的消息也來得太慢,所以當柴屏告訴他方芙蘭出事的時候,已是方芙蘭受辱的隔一日了。
陵王得知這一消息,徹徹底底地怔住了。
胸中滔天的恨與徹骨的愛糾纏在一起,仿佛要生出烈火,將他這一身凡軀狂然而焚。
茫然間,他只能迎著晨風,一步一步地往宮外走。然而越走,心中的念頭就越清晰。
他忽然發現方遠山說對了。
他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只有方芙蘭。
這個在叱吒朝堂的禮部侍郎才高出眾,實在太會拿捏人的心思。
他的父皇厭棄他,皇貴妃嫌惡他,宮人看不起他,文臣武將不將他放在眼裡,這個深宮,這個世間這個天下,只有芙蘭真心待他。
他只有她。
就連這些日子,他借著弔唁皇后,與傲慢的宗室們來往,一點一點拉幫結派,卑躬屈膝地擴張勢力,為的是什麼?
皇位他不敢肖想,他不過是盼著手上稍微掌一點權,供她安渡這風雨罷了。
陵王忽然悔極了,他是眼睜睜看著方遠山被處斬的,他是知道方府會出事的,他早就說好了要帶她走,與她一起離開金陵,他為什麼失約了?如果他能放下往事的因果,早一日帶她離開,她就不會遭受這些了。
可是眼下不是後悔的時候,陵王冷靜下來後想,父皇下令將方府一府流放,芙蘭已是戴罪之身,自己雖身為皇子,手上勢力尚單薄,無力為芙蘭脫罪,但是,如果去找父皇求情,一定會弄巧成拙。
除了父皇,還能找誰呢?
陵王想到了皇貴妃。
皇貴妃精明而自利,唯恐陵王拖累自己,總是把他往外推。可這些年逢年過節,他們還常見的不是嗎?每逢吉日,他還去與她請安的不是嗎?
母子之情稀薄似無,但她也是這宮裡對他最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