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程昶與田澤各掌一半大權,雖說誰都沒有相互加害之心,皇位只有一個,未必就能相互信任。
何況外間蜚短流長不斷,這個時候,無論誰先讓出一步,都是把自己的安危置於屠刀之上。
琮親王問:「想明白了?」
程昶道:「想明白了。」
「為了忠勇侯府那個姑娘?」
程昶沉默片刻,「嗯」了一聲,又道,「也是為了父親母親。」
他手中握著這麼多權柄,雲浠嫁給他為妻,便再也脫不開與他的糾葛了。
未來的日子誰說的清呢,如果他不抽離權爭,萬一有朝一日牽連到她怎麼辦?
所以有一個退而求其次的辦法——他先交權,做個閒散無事的王爺,哪怕有朝一日因身份敏感被猜忌落獄,憑田澤與忠勇侯府的交情,亦不會牽連到雲浠,甚至不會牽連到已經老去的琮親王與琮親王妃。
其實這個辦法並不好,因為這樣等同於把主動權交到了別人手裡。
況且眼下這個太子殿下在民間長大,心性尚且純摯,沒怎麼受到皇權嗟磨,在以後長年累月里,也許能夠仁德如初,程昶其實可以先握著權,走一步看一步的。
琮親王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迫使程昶在一夜之間做出這樣一個破釜沉舟的決定。
但他沒問。
父子二人在這兩年間形成了一種默契,總是為彼此保留一段距離。
琮親王只是道:「其實你掌權掌到了這個地步,不應當這麼做的。」
古來掌重權之王,輕則,與君主分庭抗禮;重則,取君主而代之,只有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但是,你不一樣。」琮親王道,「你一直有自己的準則和想法。」
也是這樣的一套獨特的,異於常人的準則與想法,才促使他走到今日,為自己討回公道,正身明法。
「所以,如果你覺得這樣才是對的,那你便去見太子殿下吧。」
程昶合袖朝琮親王一揖:「多謝父親。」
說完這話,他折身便往屋外走去。
天已有些蒙蒙亮了,雲端浮白,大地是蒼藍色的。
琮親王注視著這蒼藍之間,那一抹清恣如玉的身影,忽然喚了一聲:「明嬰。」
程昶回過頭來。
琮親王嘆了一聲,緩緩道:「其實,你不是明嬰吧。」
到底是從小養在身邊的兒子,怎麼可能不熟知他的秉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便在落水之後性情大變,何至於變化至斯?
只是,雖然一開始覺得匪夷所思,到後來,也慢慢接受了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