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昶勉力睜開眼,看著雲浠。
他無力地笑了一下:「對不起,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
「可是我要離開了,太想……太想來見見你了。」
雲浠無措地又問一次:「三公子要走,可是三公子什麼時候回來?」
然而不等程昶回答,她很快抬袖揩了一把已經盈眶的淚,擠出一個笑來:「沒關係,無論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等你。」
「三公子,你疼不疼?」雲浠問,她記得他說過,他每次回故鄉,都要遭受如墮煉獄之痛,「如果你很疼,就閉上眼歇一會兒,我就在這……我就在這陪著你。」
「你也不必著急著回來。」雲浠抬手又揩了一把淚眼,沒有讓淚湧出,哽咽著道,「總之你走了以後,我還是會像從前那樣,等著你,去找你,找一輩子也是願意的。」
「阿汀。」程昶澀然喚了她一聲。
「我不知道……當怎麼說,可能我一直以來,習慣了把許多事放在心裡,不常言情,也不習慣說愛。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兩年,你在我身邊,你的心意,對我所有的付出,我一直明白,點滴都記在心裡。我很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喜歡,並不比你對我的少,總以為……總以為還有一輩子能向你證明我也深愛,沒想到……」
「你不必……再找我了。」
「以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沒有我的束縛,以後好好當個威風八面的將軍,其實……也好。」
程昶說著,眼角與嘴角全都淌出血來。
可能他這個人便是這樣,哪怕形影消散,身染血污,也是乾淨溫柔的。
雲浠不知程昶說的「不要找他」是何意,是說他不會再回來了嗎?
她的心頭如同壓上了一塊萬斤之石,刀絞一般鈍痛。
她難過得幾乎要喘不上氣,但她仍沒有允許自己哭出來,一遍又一遍地揩著淚眼,直到頰邊染上一團團斑駁的髒污。
她說:「沒關係,三公子,你要是能回來,我就等著你,去找你;你要是不回來,我也會一輩子記著你,惦著你的。」
「沒、沒有你在,我也會……也能好好的,你不必為我擔心。」
她這些年來,習慣了隱忍,習慣了凡事先為他人考慮,何況還是她畢生放於心間的他。
她知道他已經很難過,所以她要強撐下去,不在他面前崩塌,讓他能少一些掛懷,以後興許就能過得心安一些。
程昶看著雲浠:「我聽你哥哥說,你從前在草原上,是個任性驕縱的小姑娘。」
「也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本來就該是任性驕縱的。」
「本來想著,等娶了你,要用一輩子撫平你這些年所受的苦,讓你再也不必這麼隱忍了……」
程昶竭力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十分淺淡的笑:「你要是難過呢,就哭出來,哭出來,然後往前走。你說你會一輩子惦念著我,我也一樣。但你要記得,人這一輩子,其實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