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應活不下來,可司翎蘿卻費盡心力保存她的魂體,甚至要動用禁術為她要壽。
璇衡宗那些要壽之術可都是她所撰。
而就在她即將成功時,一個無名小卒突然出現,猝不及防刺碎了荊夜玉的魂體。
一個自詡為俠的人,聽說荊夜玉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飛升,鐵了心認定荊夜玉無惡不作,就這麼斷了荊夜玉的生還之機。
周扶疏聽到這個消息時,內心不能說毫無波瀾。
她總能想起當日和荊夜玉一同蹲在茶樓牆角的時候。
帶血的陽光溶在她的素衣上,臉頰透紅,明眸削肩,意氣低落,似蒙塵寶玉。一隻玳瑁貓掃在她腳下,她偶爾抬手摸摸貓頭,神情悵然,不知在想什麼,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卻總如幽幽遠山,那麼迷濛。
死亡?
成神的人也會死亡。
何況人。
周扶疏之後一連幾夜都做著這麼一個夢。
夢裡,她請求荊夜玉救救殷元洮。
殷元洮的肉身已經毀壞,魂魄更是重傷,回天乏術。
荊夜玉頓了半響,告訴她:“有生必有死。”
周扶疏覺得自己好像在流淚,但往臉上一摸,發現一滴淚都沒有。
上天真是無情。
讓她遇到了殷元洮,卻讓殷元洮成了她的小娘。
荊夜玉總是對她重複那一句話:“有生必有死。”
周扶疏後來嘗試修心時,對這句話翻來覆去地解讀。
有生必有死,從生死上看,意思是人必然得死,遲早的事。
從存在與消亡的角度看,因為存在生,所以存在死,若無生,即無死。
換個思路想想,沒有善,就沒有惡,反之亦然。
為了弄清楚這個問題,她請教了不少人,也讀了不少書,終於有一日,在一位名家的自祭文中讀到一句話:死去何所在,托體同山阿。
她似乎對生死一事有了新的看法。
殷元洮只有一個。
億萬丈紅塵翻湧之中,她只做一次周涼茵,她此生也只有一個小娘,即使她像司翎蘿那樣不顧一切去救人,那救回來的也不一定是殷元洮。殘酷的地方在於,她們只有這一次的緣分。
從那以後,她就不再執著於復生殷元洮。
這段緣分就是手掌撥水,最終必要流逝的。
司翎蘿勉強救活了荊夜玉,讓她的魂體在一個嬰孩軀體裡長大,一直到了現在,十八年過去,眼前的紹芒可還是那個慈悲為懷、為世間一切苦厄悲痛的荊夜玉?
這讓周扶疏有些不解。
司翎蘿愛的是什麼?
當時的荊夜玉博愛世人,甚至不惜為凡人命運而反抗神君,那麼現在的紹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