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路以卿消失在樹洞外的背影,沈望舒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又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此刻她的手掌已是乾淨一片,便連指甲里沾染的血跡都被路以卿細細擦拭過了。只她盯著自己的手心出神,半晌手指微動,也不知是想起了昨夜那場殺戮,還是想起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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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舒在山中一病,頓時拖延了兩人下山的行程。再加上兩人不識路,下山時稀里糊塗走了不少冤枉路,等再回到長安時,已是三日之後了。
兩人滿身狼狽的回到長安,還沒入城就被等候在城門口的路家僕從瞧見了。後者當即又驚又喜,拉著小郎君左瞧右瞧,激動得險些落下淚來:「郎君回來就好,這些天家主可是急壞了。家中眾人都被分派了出去尋人,只我留在城門口等著,卻不想最後還是我先等到了郎君回來。」
路以卿見著家人也是鬆了口氣,寒暄兩句簡單說了這幾日之事,旋即又扭頭問沈望舒道:「沈姐姐,你仔細看看,這附近可有你家人?」
沈望舒其實已經瞧過了,沒看見沈家人,她心中倒也不十分意外。
路以卿等了等沒見她回應,便猜了七八分,於是轉而邀請道:「沈姐姐的家人可能都去城郊尋找了,便沒在城門口等著。如今你我滿身狼狽,你也不好就這麼回去。不如先去我家一趟,梳洗一番換身衣裳再回家去,也免得嚇壞了家中父母。」
這邀請著實孟浪了些,換個人來說沈望舒必定當她不懷好意,是個登徒子。可說話的人是路以卿,沈望舒心中竟也生不出牴觸來,想了想竟真點頭同意了。
路家那僕從聽見二人對話,心中不由微動——家中小郎君邀請女郎回家雖然於禮不合,但人家女郎都答應了,自然也沒有他置喙的餘地。倒是小郎君如今也滿十四了,年歲雖然小些,但知慕少艾也是正常,更何況看兩人這情形,擺明了剛經歷過一番同甘共苦。
想著這些,路家僕從便多打量了沈望舒兩眼,而後才走到前面帶路。
這時的路以卿邀請沈望舒回家也並沒有多想,甚至讓僕從買了成衣給沈望舒替換時,也是一腔好心。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於沈望舒來說,其實都是雪上加霜。
路以卿是小半個月後才知道,沈望舒回到家中後的境況並不好,一直對外稱病不說,各種閒言碎語也漸漸從權貴圈子裡流傳了出來。她只聽得一鱗半爪,便被氣得心口發悶,仿佛當日沈望舒被賊匪虜了去便是千錯萬錯,合該死在外面也別回來壞了沈家名聲。
尚且年少,又自幼被家人寵愛,路以卿很不明白沈家人的狠心——沈姐姐明明全須全尾的回來了,也沒在那賊窩裡吃虧受辱,沈家人怎麼能跟外人一般懷疑看待她呢?!
路以卿不相信沈望舒回家後沒有解釋,可等她將自己的疑惑與隨從於錢說過之後,於錢卻是一言難盡的看著她:「郎君啊,您是不是忘了,沈家娘子雖然早早就逃出了賊窩,可也與您在山中獨處了數日。這本就是逾越,傳出去也是一樣要壞名聲的。」
確實,不管路以卿底細如何,她在外人眼中始終都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