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是因為憧憬著織田作那份“正確”與“被接納”,才渴望自己能夠做出與他一樣的行為,然後死去吧?
明明他實際上對那些孩子毫無感情的,那一刻的他也只是為了自己的自私心與不知所措而行動。
為了自己心底深處某個被愛和被認同的渴望。
然後,也或許是因為他剛才太過慌亂,而反過來把自己置身於更大的危險之中。
但也幸虧他這一部分的軟弱,最先被三島由冴看出來了,她在千鈞一髮之際撞開了他,拯救了他。
太宰治站在原地,不知何時他感覺自己就連單純站著也感到疲憊,他後退幾步將後背靠在封塵的體育館牆壁上,又垂下深邃的眸,注視著自己的雙手。
……對,他一直知道自己真的,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以三島由冴的話來說,他就是“瘋子”。
或許也就只有瘋子才會活得這麼瘋狂又矛盾吧。
那就是他明明是孤獨與黑暗的,但內心卻希望自己能夠被拯救,甚至為此扭曲地扮演著正常人。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的,自己在往一個怎樣的思想迴路走——他知道自己就這樣執拗地往前走的話,最後就只會剩下無止境的孤獨,哪裡誰都不會有,那種感覺應該就像是置身於黑洞之中,沒有盡頭、寂寞又冰冷的地方。
那不是他期盼的地方,但因為沒有人讓他停下,所以他只能一直往前奔跑,他就仿佛是一片連月亮也厭惡的墓地。
他一直覺得自己只能獨自走在所有人的面前,而他的眼神中不該出現任何一絲軟弱與遲疑,不論是演繹著“好人”還是“惡人”,他都必須“一個人走在最前面”,一直奔跑,一直看得比所有人更遠更謹慎,他才能勉強地存在。
他的存在意義仿佛就是這樣——因為他無法成為正常人,所以他在一般人當中,假若無法扮演出一頭出色的怪物、一個任何人都贏不了的存在,那他的存在就會變得比空氣中的微塵還要卑微而惹人生厭。
連月亮也不會多分給他一縷光。
而為了不變成那樣,他只能一直偽裝才能一直存在。
他就是這樣一個膽小鬼,害怕被人群拋下的膽小鬼、瘋子、怪物。
而對他這樣一片荒蕪土地來說,最渴望的莫過於有人告訴他,他能夠不偽裝地存在。
——不想戰鬥的時候可以不戰鬥。
——隨時都可以拒絕。
——他可以擁有弱點…更可以任性?
“……三島氏,你到底知道自己在對一片墓地說什麼嗎?”
太宰治悲愴地笑,注視著那個此刻還在戰鬥著的純白身影,只覺得心中的軟弱種子就像是被澆了水一般開始恣意生長,植物的根莖逐漸爬滿他的四肢百骸,揪緊了他的心臟,雖然疼痛,卻為他帶來一種新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