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元彩,好似破罐子破摔了一般,道:“旁人都道你相貌隨了母親,是蠻夷,可你知嗎,你並不是隨了母親,是因為你的身上,根本就不帶有一絲一毫的大齊血統……”那元彩說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癲狂且猙獰。而後,那元彩突然執起劍來,陰沉沉地將蕭子杞拽離自己的懷抱。
“那年你在我腹中,我用盡方法至你於死地,甚至在你出世後,我千方百計設計你死,你都大難不死,可見你是命不該絕。人都說近親繁衍,生下來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缺陷,但你卻天資聰穎,聰明過人。這些年來我不喜你,甚至是恨你,但你畢竟是我的骨肉,杞兒,如今你什麼都知道了,母妃雖不會殺了你,但也絕不能放過你……”
她說得溫柔,手上的動作卻凌厲起來。
蕭子杞雖已開始習武,但畢竟是個年幼的孩子,一個躲閃不及,便被元彩刺中小腿,堪堪地跪了下來。
直到現在,蕭子杞回憶起那日,還是會感到全身上下割筋斷骨般的疼。
他的母妃,那曾經大魏國驕傲的公主,用劍挑斷了他手腳之上的經脈,將他從一個天賦極高的武學奇才,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
“杞兒,我的兒,你自小聰慧過人,聰明絕頂,但為娘只願你此生此世活成一個廢人。”那元彩摟住自己倒在血泊中的孩子,憐愛地幫他擦了擦被冷汗濡濕的眉眼。
那蕭子杞幾乎在她柔和的話語中疼暈過去,他緊咬著牙,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氣力,從牙縫中問她:“父皇可知道嗎?”
他問得是自己的身世。
那元彩咧嘴笑了,笑得明艷卻又蒼涼:“這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一年前,你父皇抓住一個從平城投奔而來的大魏戴罪宮人,而後便是對我多次嚴刑拷打。你出世,我便與接生的穩婆串通了時間,只對外宣稱是七月懷胎,不幸早產,三月前那位穩婆一家無故慘死,死狀悽慘,真兇如今尚且未知。再然後,你父皇竟是逼我上了戰場,讓我用齊國的兵去打魏國的人,在我眼中,這跟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何區別呢……”元彩怔怔地睜著眼,那眼中眼神空洞,唯有兩行眼淚帶著情感的溫度。
“呵,你說,他知道還是不知道呢?”元彩冷笑,聲音冰冷,像是隆冬結在房檐上的冰棱,“我到底也想知道,他到底知不知呢?”
而後,她望向蕭子杞,深深地望著,望著,良久之後才嘆出一口氣來,認命似的,道:“杞兒,我的兒,我命不久矣,只可惜不能看你長大……”
蕭子杞的眼猛地一縮,不顧身上的疼痛掙紮起來:“母妃……”
他似乎預料到了什麼,但又不想去承認那預料中的結果。
元彩牽了牽嘴角,那一隻手沿著蕭子杞的眉眼慢慢撫過,像是要將蕭子杞整個人都刻畫進眼中。而後,她朝著那門外喊了一句“江騁”,不消片刻便見一個半大的一身漆黑的孩子,從夜幕中跳了出來。
“帶你主子回去吧。”元彩將那遍布血污的蕭子杞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