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人朝著常余的方向望了一眼。這一望不要緊,常余立刻被那眼前一張滿是燒傷疤痕的疤瘌臉給驚得呆怔了,等到回過神來,他那一身血液急速地冷下來。他雙手顫抖著返回車中拿了藏在馬車夾層中的佩劍,等行至賣履處時,卻只有熙攘的人流與聒噪的人聲,哪裡還有那個名不見經傳的疤瘌臉呢?
常余怔在原地,一時間,那胸腔中激烈的情緒反覆,只差當場爆發,殺光眼前的所有人……
……
霖華路,蕭宅。
今年入秋的雨,是一次大過一次。都說春雨貴如油,可這秋雨,卻像是不要錢似的。
下午時分,那雨終於是停了。可是腳踩在那府中的路上,卻還是深一腳淺一腳,濺起一陣泥濘。
無歡今日喝了些酒,原本脾氣就不太好,今日更是不好了。
蕭子杞在衙門做事,還未歸府。如今那府中成他無歡一人獨大,一時間也無人管得了他。
他一身紅衣,在愈漸黑下去的天色中,如同一把燒得旺盛而熱烈的火,踩著一腳的泥濘而來,“砰”的一聲推開他親自命名的“江騁橫屍地”的門,也不知脫鞋,兀自在那地板上踩出一溜掛泥的大腳印。
“喂,還裝死呢!”他打了一個酒嗝,紅著一雙眼睛醉醺醺地望著那躺在榻上,緊閉著雙目的江騁。
江騁的身上被厚厚實實地纏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活像個死不瞑目的殭屍。唯有他身旁一個戰戰兢兢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開口:“無歡少爺,公子他曾經交代,說是‘蘭閣’禁酒。而且……”她望了一眼無歡頭上厚重的繃帶,“而且您還傷重未愈……”
“禁酒?呵!”無歡將那手中的酒罈重重地朝地上一放,那罈子中的酒水被這個動作激得飛濺,一時間,那酒香竟是盈了滿室。
“公子禁酒?他禁的是誰的酒?”他瞪視著面前那將自己差點站成木頭樁子的小丫鬟,“他說得好聽,明明就是殺雞給猴看!”這般說罷,又復掂起那酒罈,仰頭灌了滿滿一大口酒,全然不在意方才他說得話連帶著將自己都罵了進去。
“公子不叫我喝,我偏要喝,他都要死了,我還不能慶祝一下了!”他指了指那躺在榻上活死人一般的江騁,自嘲地彎了彎嘴角,又舉起酒罈“咕咕咚咚”地開始喝酒。
那一旁的小丫鬟看著無歡,正左右為難勸他還是不勸。甫一低頭,卻見那榻上的江騁卻是有些費力地在睜眼。她趕緊揉了揉眼睛,定睛再朝江騁看去,已見他將那眼睛已完全睜開,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坐在他腳頭的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