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阿杞!去!咳咳咳……”皇帝劇烈地咳嗽起來,險些就此吐出一口鮮血,再一次不省人事。
全喜跪下身子拖住皇帝的上半身,好一陣撫弄,皇帝這才氣息稍平。因為這一通咳嗽,他的氣色竟比方才轉醒時好了不知多少。他有些疲憊地靠在全喜身上,將全身重量都交由全喜,又看向前方眾人,有氣無力道:“朕就要死了,去把蕭子杞給朕叫過來。”
這一次,他的話儘量說得平和舒緩,儘管聲音依舊低沉沙啞,但所有人都聽到了。在場眾人無不震驚,包括正跪在嬪妃最末,懷中抱著元聖的陶清漪。
陶清漪驚異於皇帝眼見得就要不行了還能想起蕭子杞。當然不僅是陶清漪驚異,在場所有人都驚異。
不多時,隨著小太監的通報,那蕭子杞邁腳步匆匆走進了皇帝寢殿。他一身墨藍長袍,許是外面下雪的緣故,他那頭髮上還掛著雪花。如今忽的遇了熱,那些雪花紛紛由冰化作了水,濡濕了蕭子杞梳得一絲不苟的長頭髮,多少讓他帶了些風塵僕僕。
而他的到來,除了給翹首以待的皇帝帶來心安外,還裹挾了外間的風雪,讓在場眾人如同當頭澆了寒冬臘月的冷水,一時間皆緘默起來。
雖然寢殿之內的所有人都覺得蕭子杞出現在此不甚合適,但奈何皇帝一意孤行。他見蕭子杞進門,那一張死氣沉沉的臉上也難得的帶了幾分活氣。
“阿杞,朕想起來了,當年阿彩她還在宮中時……咳咳咳……咳咳咳……”又是一陣冗長的咳嗽,幾乎將皇帝咳得痙攣。他顫抖著伸出手錘了錘自己的心口,在一片心絞痛中,沙啞道:“朕第二個孩子,朕實在沒想到……沒想到啊……”他一面說,一面流下淚來,哆哆嗦嗦說了半天,終究是語不成調,什麼也說不出來。
蕭子杞垂著頭跪在地上,他連頭都沒有抬起來。這樣的舉動是恭敬的,但在瀕死的皇帝面前,多少有些顯得冷冷冰冰。
眾人面對著突然像是抽風一樣的皇帝,又見他提到“第二個孩子”,以為他是說元恪,都紛紛將目光停駐在元恪的臉上。就連元恪自己,也以為皇帝是在說他。一時間心驚肉跳,還以為蕭子杞又抓住了他什麼把柄,正在向皇帝匯報。
皇帝雖提到了“第二個孩子”,但他卻並沒有將目光停駐了元恪的臉上,他那一雙渾濁衰敗的眼睛始終看著蕭子杞趴伏在地上的身影。而後,他吸了一口氣,伸手一把抹去了他眼眶中汩汩流出的淚水。
“朕,對不起她。”皇帝閉了閉眼睛,那胸腔之中氣血翻騰的厲害,若不是他強自壓抑,恐會就此吐出一口血來。
那跪在地上的蕭子杞,聽了皇帝這一句話,那冷硬的背影稍稍有些顫抖,而後他的嘴角彎了彎,也不知是苦笑還是嘲笑,都被一張面朝地面的臉掩藏了所有表情。
“阿杞,這些年來……咳咳……這些年來,是朕對不住……對不住……咳咳咳……”皇帝雙目赤紅,拼著力氣想要坐起身來。那身後的全喜望見,趕忙托起皇帝的上半身,一面托一面不忍道:“皇上,您且千萬保重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