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掩的門打開,賀清棲便見劉爺爺半坐在病床上,他鼻子上插著簡陋的氧氣瓶,身上蓋著薄毯,導尿管從身下蔓延開。
眼神依舊渾濁,看見劉思的時候卻霎時綻放笑容,臉上的皺紋像是乾涸黃土地肆意橫行的溝壑。
淺淺綻放開,卻是那樣慈祥。
似乎只隔了一個月,劉爺爺竟老了這麼多。
賀清棲看得忍不住蹙起眉,心頭一酸。
在他身邊照顧著的,是劉爺爺的姐姐,看見劉思和她們二人走進,盪起一抹笑,指著劉思問,逗趣問:「裕江啊,那是誰,你認得麼?」
劉爺爺不說話,只是嘿嘿地笑,顯然有些糊塗了。
笑了半天才忽然皺起臉頰上的皺紋,指著自己胸前不知道哪個部位。
癟著嘴,目光哀求:「老爺爺這裡疼。」
他眼睛看不清了,不認得所有人,可是對一小帶大的劉思卻是只看輪廓就能想起。
聽到這裡,別說身為當事人的劉思,賀清棲和卓知微都忍不住眼眶一紅。
劉思直接蹲在了低下,再次崩潰嗚咽。
齊然他們早就到了,看著這樣的場景不知說什麼是好。
平靜溫馨的時光只過了一上午,劉爺爺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護士不斷出入,給他打緩解疼痛與安眠的點滴,睡了又醒。
其他藥物都停了,對於劉爺爺來說已經毫無用處,注入身體徒勞又難受。
劉家人清楚地不能再清楚,撐不過這個夜晚了。
大概下午三點的時候,劉爺爺的目光中忽然迸發出一抹亮光。
「興興。」劉爺爺望著天花板,布滿老年斑的右手顫顫巍巍抖著。
「爺爺!」劉興三兩步走過去。
「扶我起來。」
劉興以為有什麼急事,急忙過去。
劉爺爺深重喘了兩聲:「坐在輪椅上,到、窗邊那邊。」
一句話他說得筋疲力盡,說完便用盡全身力氣咳嗽。
窗口的那頭是他與妻子曾經的家,也是妻子過世的地方,妻子死後他再也不曾步入。
這是他作為人最後的執念與尊嚴。
他平靜地說:「我要坐著死。」
……
劉爺爺實現了願望,旁邊蹲著她的子輩孫輩,劉思眼裡盈滿了淚水,卻在爺爺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剎安靜下來,任由淚水悄無聲息的奔流。
他是笑著過世的。
病痛從此再也不會折磨他。
賀清棲和卓知微參加完他的葬禮,便回到了b市。
那漫山遍野的火光勾起了她被塵埃掩埋多年的回憶。
一時有些失神。
或許等到Wonders的合約到期,她可以一年只拍一部電影,多陪一陪她的爺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