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初醒,心神不定,田七已經習慣了失憶健忘的太后,並不計較紀太后突然的冷淡,命人傳孔雀。
孔雀身上有好幾處箭傷,戳了幾個血洞,內服外敷的藥都用上了,還針線縫合了傷口,太醫們叮囑他要靜養,不要碰水,患處不要使勁,以免繃了縫合傷口的線。
孔雀正在廣寒殿的偏殿養傷,聽聞紀太后醒了,第一個召見的就是自己,連忙從床上爬起來,穿上深青色圓領袍,外罩紅色褡護,因頭上還有擦傷,就不戴紅氈帽了,頭髮梳成髻,用網巾罩著,乾淨利落。
孔雀臨走時還照了照鏡子,鏡子裡的他因失血,臉色有些蒼白,唇色淺淡,一副病容。
孔雀不想讓紀雲看到無精打采的自己,這次出逃失敗,連清風庵都沒法住了,搬到紫禁城太液池瓊華島,這是個插翅難飛的鳥籠子,她一定很絕望吧。
其實孔雀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他一路走,一路用手掌搓臉、牙齒咬著嘴唇,到了太后寢宮,他的唇色和臉色都人為製造了一層紅暈,看上去氣色不錯。
孔雀心想,自己全須全尾的活著,或許能給鼓勵她,希望她不要太絕望,給她一點點希望。
紀太后想要看一隻跳舞開屏的孔雀,卻不料進來一個細腰長腿、長相漂亮的都可以當男寵的……太監?
紀太后:「你是……孔雀?」 我幾乎天天看一個太監跳舞?
紀太后簡直要懷疑那只會跳舞的孔雀成精了!
孔雀看著氣質陡然生變的紀太后,再聽到莫名其妙的問話,心道不好!
田七在一旁解釋道:「太后醒來之後,不記得從旋磨台開始到現在這三個月的事情了。」
她忘了我。
這三個月的朝夕相處,積水潭的驚魂逃亡,她統統忘記了。
孔雀心裡隱隱有些失落,三個月之前的紀太后高高在上,區區一個御用監騰驤左衛的掌事太監,是不可能入紀太后的法眼。
孔雀說道:「是,奴婢就是孔雀。」
紀太后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美男子,男子站的筆直,唇紅齒白,看起來很精神的一個少年,但身上隱隱散發的膏藥味,暗示他受傷了。
紀太后說道:「聽她說,你救了哀家兩次,一次旋磨台,是你把哀家撈出水潭,第二次就是今天,哀家在積水潭再遭刺殺,是你拼死划船,救了哀家。」
紀太后的聲音冰冷,毫無溫度。不知道是孔雀不是鳥,而是個活人,也不知道田七的名字——她甚至沒有問田七叫什麼。
對於「失憶」後的紀太后而言,孔雀是只寵物鳥,田七是個不配有姓名的小人物。
她只是很短暫的依靠了我一下。
孔雀的心涼了半截,例行公事的說道:「保護太后,是奴婢的責任。其實積水潭事件,立功最大的東廠廠公懷安,若沒有他指揮龍舟撞翻了刺客的船隻,生擒刺客,奴婢恐怕會力竭,劃不動船,也救不了太后了。」
懷安是乾爹,孔雀不敢和乾爹搶功勞。現在跑路是不能跑路了,無論太后還是孔雀短時間內連瓊華島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