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覺得五味成雜,垂首不語,側身讓馮素貞進了房,將室外的寒涼之氣全部關之門外,如果可以,她也想將看不見的未來也關斷在門外,這樣,永遠無需面對離別。
「喏,喝點熱水。」天香從桌上倒了杯熱水遞與馮素貞手上,略一觸碰,發現她的手指冰涼的若寒鐵,頓時眉頭一蹙,斥責道,「你到底知不知該如何愛惜自己的身體?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身上背負著國家重擔,你既然選擇了『紹民』,萬民便是你一生的責任!身體倘若壞了,又如何紹興萬民?」
馮素貞長長的睫毛一顫,她緩緩看向天香,她以為天香終於要把那層紙捅穿了。承認自己嫁的丈夫是女人,那麼每一次的真情相對,還有成婚當夜的親吻,是不是可以說明,天香愛的一直是馮素貞?不然,為何願意與同為女子身的自己親熱?
可是,天香仿佛沒見到馮素貞眼底的期盼,她繼續厲聲道:「你父母給了你這個名字,必然也希望你能以自身最大的能力去幫助他人,而不是讓你任意毀壞自己的身體,只為一份無意義的情感!」天香以為,馮素貞願意在門外忍受寒冷,是為李兆廷。心愛的男人和其他女人成親,好不容易能藉由避嫌一說拆散他們夫妻,從而能與他光明正大的共處一室,如今卻因自己的存在打破了她最後的念想,心裡苦悶,就將痛楚轉嫁到□□上。
馮素貞聽在耳里,以為天香是在說自己與她的情感註定不會得到好的結果,所以不如不認。
「你說你心裡曾有過一個人,她、是誰?」憋在心裡好久的問題,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如果不是我,什麼都終究沒有意義。馮素貞這是將自己最後的尊嚴放在了天香面前,任她處置。
沒想到馮素貞面對自己的一大串責怪的話後,問出這麼一句話,天香有些發愣,她原先那麼說,只是想讓馮素貞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去愛任何人了,馮素貞當時的反應也很讓她欣慰,沒有過多問題,而是負氣離去。
不對,當時馮素貞為什麼要「負氣」離去?
馮素貞面目平和的看著天香,看著她面色糾結,似乎自己在跟自己做著心理鬥爭。只是問她心裡有過何人而已,她這麼難回答做什麼?馮素貞覺得好笑,相對於天香的回答不出,這才是最好的答案。
天香回看馮素貞,真想告訴她,自己愛的就是「馮紹民」,不過不是她這個「馮紹民」,而是前世那個冷清的、才智多謀的、喜歡和自己唱反調的馮紹民。
可是……
「馮紹民」前世今生都是馮素貞,自己愛的也一直是她憂國憂民的高潔品性,與她的性別、姓名都無關。即便世道惡劣,即便世間污濁,即便天地侷促,她卻一直保持著高潔的品性,涵養人之為人的大器之志。這般的她,是前世的馮紹民抑或今生的馮紹民,又有何干係?只要她未變,自己依然能對著同一個人,心動千千萬萬次。
「你回答不出。」馮素貞將杯中的開水喝掉,對著天香淡笑著說出事實。
天香惱怒的「哼」了一聲,坐到床上,不與馮素貞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