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動了動,不太情願似的接了過去。翻開時卻眉心一動,眼睛就粘在上頭離不開了。
這本書小字豎排,都是文言,密密麻麻跟螞蟻似的,對梅梅來說十分艱澀。他卻如饑似渴地看了進去。他打小沒得到過人的待遇,雖然有個公主娘親,卻只會往死里虐打,從沒教過他識字。
直到在西蠻混到將軍,才請了先生啟蒙。這鬼精的東西悟性很高,天書毫不費力就看進去了。他的眼睛看這書時比看她還饞。
這一刻,梅梅忽然就覺得這筆買賣賺大發了。以後有了這種奇書,只管砸命買來就是了。全都給他!反正只是命而已。命來命去她都麻木了。現在基本拿命不當命。
有他研究遁術,梅梅的壓力驟減不少。她吸口氣置換心情,觀察起了洞內每個人。
左邊洞牆是六個男性山民。都有一張大山孕育的老實面孔,紫紅、木訥,欠缺表情。他們不時偏過頭,用眼角餘光對她一瞥。
那蠢蠢欲動的眼神兒像在說:沒錯,就是她了。就是要讓她進豬籠子。他們的豬籠是粗繩結的,外頭套著竹篾的編筐,裡頭鋪的乾草上還有豬糞坨坨。
梅梅心想,我得找個由頭把這該死的勞什子丟出去。
再看洞的中央,有三隻朱漆大箱子。上頭坐著兩個淚跡未乾的女子。
梅梅知道,肯定就是嚴家大小姐和她的丫鬟了。大小姐一直在發抖,拿帕子掩著臉,小聲抽噎著。
雖然花容慘澹,姿勢卻有點妖:雙腿蜷曲著,單手撐在箱子上,整個人擰成了美人魚的坐姿。她哭著哭著,還會百忙之中朝將軍偷瞄一眼。哭得很不專心。
貼著右邊牆的劍客一直靜立不動。像一把靜待出鞘的寶劍,要麼不動,一動就會要人的命。
他左手三尺之外站的是那位秀氣書生。那人不時就要撣一撣肩,拭一拭衣角。還不停擠眉弄眼,臉部肌肉規律性地痙攣。初看時明明是個寧采臣的,這會兒越看越像趙四了。
至於老員外,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老員外。圓乎乎的臉有點起油,在這陰森天色里瞧著有點污糟。他的胖太太嘴閒不住,跟梅梅搭訕失敗後,一直在低聲埋怨。
「叫你等幾天來,你死腦筋跟我拗,相思娘娘就在這,哪天來求不成?非要等大雪了困在這裡。這下好了,坐沒得坐,困沒得困。吃睡都是個問題。」
老員外只是面癱地聽著,讓她一人唱夠獨角戲。
除了她和將軍,統共就這十二人。各個都瞧著詭異,又各個都很平常。十分的懸疑。
玉女受了那麼重的傷,又費了大勁兒使用遁術,不大可能再竄上竄下。她極大可能是披著斗篷站在這個洞裡。或者,乾脆已脫掉斗篷,用特殊的手段混進了十二人當中。也不是沒可能。
就像巫師那樣。
洞外已被雪海淹沒了,糊成了一片。她應該不會自尋死路逃出去。
梅梅心想,第一步,就是得先確認玉女到底在不在這裡。
必須扎紮實實地確認。光是憑直覺是不行的,關鍵時刻直覺也會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