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你醒了……」他輕聲地喚她。生怕嚇著她似的,聲音溫柔又沉穩,沒有激烈的情緒。既不欣喜若狂,也不歇斯底里。聽著只是平淡地喊了聲「妹妹」。
梅梅側著頭問:「過多久啦?」
他單腿跪在床邊,兩手搭著她的腕子。「半個時辰了。」
梅梅很吃驚,半個時辰,他就長出了滿腮的鬍子,像長了草一樣。這傢伙心裡為她吃夠苦了。她抬起另一隻手摸他的臉。龐雄的面頰上閃過細微的痙攣。
他低了頭就她,目光落在她懷裡血淋淋的地方。「傷怎麼樣了?」
這話問得有點多餘。她的脈象平穩有力,明顯已好全了。他知道不是遊戲方的「治癒」能力。他們的能力太快,快得十分荒謬,不需半個時辰就能好。
她是別的法子治好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師父給的《天地長生經》了。
「我已經沒事了。」梅梅緩慢坐起來,向他展示傷愈後的自己。
確實是沒事了。既不暈也不痛,除了身體有點空,不覺任何異樣。她確認了這一點,放心地沖他展顏一笑,搖了搖上身給他瞧,「你看,我真沒事了。」
他定定注視著這個笑靨,貪戀得不得了。
她笑得那麼可親,明眸皓齒的,滿眼柔光流轉。你看不到她表情里絲毫陰霾。吃過那麼大的苦頭,一遍又一遍掉入地獄,又血淋淋地爬出來,這笑容竟然一點不走樣,一點沒凋殘。
因為她的沒有陰霾,就更惹人憐惜,更叫人心碎了。被苦難摧殘透了的梅梅,就是一株經霜傲雪的寒梅,凌寒花更好,人間獨此一枝。
他喜愛的這個小女子,她是多麼了不起。她是值得他豁出命去喜愛的。
龐雄伸手描摹她的眉眼,表情怔怔的。良久才問:「......究竟怎麼回事?」
梅梅向窗外瞅一眼,輕聲講述了自愈的過程。他聚精會神聽著,不忍漏掉一個字。一邊聽,一邊驚異地點頭。
她那明亮的表情把他也照亮了。受她的興奮感染,他的情緒跟了上來,簡直來不及驚喜。她有了這樣的本事,他比誰都高興。
兩人靠得很近,不時貼一貼彼此的額頭。
他們就像發了橫財的窮夫妻,為了突如其來的好事偷偷興奮不已。過了好一會,這情緒才沉澱下來。他坐到床邊,百感交集把她擁在懷裡。脈脈的,沒有說話。
他深呼吸,輕輕長嘆了口氣。
梅梅聽懂了這聲嘆息。既是為她高興,也是惱他自己。
以前他說過,不能讓女人靠的男人要了有何用?他現在大概認為,自己越來越沒用場了。對於這個霸王來說,這回受的打擊真是空前的。
梅梅想安慰他:你已經很棒了,你救了我好幾次呢。假如大荒的仙門沒被滅掉,以你這樣聰明的天資肯定已經絕頂厲害了。還怕他們遊戲方?
可是她知道,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男人的自尊傷了,安慰是不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