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是要被老天打臉的。誰的命不值錢?
黑暗和光明再次開始攻守拉鋸。
二者交界處, 光芒被擠壓成了尖銳的鋸齒狀。魔氣隨時能撕裂他們身上的光盾, 將人們拖進死亡黑沼。那種類似漏電的聲音變成了磨擦聲,像有千萬隻老鼠在啃噬。
生和死之間的距離只隔著一層無形的薄膜。
龐雄在耳邊說:「這樣下去, 他搞不好會魂飛魄散。」
「......那怎麼辦?」梅梅問。
他不知怎麼辦。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再次掐訣, 運轉金剛密法。但並非每次火燒眉毛都可以爆發潛能的。
他的運氣似乎已一次耗盡了。
驚魂不定的「難民」把目光投來, 沖他們打量著。
這個奇異的時刻, 每個人的眼神都不帶粉飾,裝著一半人性,一半獸性。梅梅能從中讀出兩種相左的情感:一種是感激, 一種是冷酷。
沒人說話。他們四個站在最核心的位置。從他們身邊往外,圍了五六層。
假如沒有保護層,大家會是怎樣的下場?梅梅不知。她把頭埋在男友懷裡,腦子裡空白又寂靜。只有他的心跳聲富有節奏地敲擊著。
她擔心的「假如」來得比想像的還快。
不一會兒, 所有人驚恐地發現, 靈珠的光在變稀,變淡了。甚至不時忽然一暗,就好像電燈泡接觸不良似的。
選擇庇護所有人, 也許最後一個都護不住。這是個無奈的事實。
有人害怕得瘋了,邊哭邊詛咒:「神界的人在幹嘛呢,在吃shi嗎?」他的眼淚在臉上爬,臉扭曲成了猙獰的模樣。五十多個人,一小半和他一樣醜惡的面孔。
另一半人繃得像岩石。
光的結界外,黑色「蠟油」鋪天蓋地,幻化出無數觸手、舌頭在不住蠕動,時不時又匯成巨大的黑浪,向這片最後的孤島猛烈衝擊。
半空中,大片陰風血霧在擴散。
視線里一片地獄光景,這是瘋子才能想像的世界。林中和地下傳來空洞的流水聲。傳入耳中,在人皮膚上激起濕黏陰暗之感,好像進了永不見光的洞穴。
鬼魂的悲哭和呼救在飄蕩,真實和虛幻的界限已模糊了。
梅梅已超越恐懼,抵達了一種麻木的狀態。這情況連拼命都無從拼起。有蠻力也好,有法力也罷,都是沒用的。
她看著龐雄,他面沉如水,沒有表情。英挺的臉龐凝固得像石頭做的。他圈著她,貼在她背心的大手輕輕地撫觸著。
梅梅已做好心理準備:要死在他的懷裡。
「這樣不行,」一位有識之士打破了死寂,「這兒容不下這麼多人。得出去一部分。不然全都完蛋。」
有人吼叫:「誰的命不是命,你讓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