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就分外的清靜。
舜鈺喜歡這清靜,索性義塾也不去了,除了睡覺吃飯外,只在房中悶頭念書,習作八股。
疲累時,便朝窗外出神的看,滿園的春色十分鮮活,柳垂吐翠,桃櫻含丹,時有黃鶯兒輕捷的飛過。
這日晌午,她正在專心臨帖,丫頭稟報四爺來了,話音才落,但聽腳步聲響,硯宏走了進來,面容少有的凝重,劈頭就問:“表弟可知周海出事麼?”
舜鈺不慌不忙的擱下筆,指著椅子讓坐,玩笑說:“我如今為備考,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知他出什麼事?莫不是又相中你心儀的小優伶?”
“這樣倒好了!”硯宏悶悶不樂的坐下,端起茶碗吃口才道:“今周海他爹,帶一眾衙役把義塾所在祖宅圍封,學也停了,只說裡頭有蹊蹺要徹查過。後我私下問過魏勛,是周海那日在義塾後園子與你見過後,回去就病倒了,原以為舊疾又犯,哪想至晚間身子發抖,口角流涎,四肢更是厥冷,胡言亂語不止,如今愈發連人都認不得了,嘴裡只叨念是田家五姑娘索命,皇上體恤,特派了太醫院的人去診療,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看向舜鈺,有些遲疑的問:“那日他同你在園子裡,可有什麼蹊蹺之處,只怕刑部的人也會找你去問訊,事先準備好說辭,免得到時著慌,被他們抓出什麼把柄來。”
舜鈺不笑了,壓低聲說:“你定聽過那後園子的傳聞,有個吊死的冤屈女子,原來是真的。”
看硯宏瞬間臉色大變,她繼續道:“那日下著雨,周海要同我說私話,遣了侍衛在園子口等,沒說幾句即起龍陽之興,我不肯,把玉扳指還給他了絕。恰這當兒,便見個披頭散髮的女子飄過,爬上山石,用白絹在梅樹上系個扣兒上吊哩,周海不知怎的就倒在地上,侍衛趕了過來,再朝那女子看,卻沒了人影。”
“周海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硯宏看向他:“你不怕麼?”
舜鈺冷笑一聲:“平生不做虧心事,何懼半夜鬼敲門!”復又握起筆認真的寫字。
窗外明媚的光線透過婆娑樹影,從丁香紗窗縫射進來,塵埃如蟲般在她周圍飛舞,房裡灰濛濛又靜悄悄的,硯宏渾身起了森森的涼意。
他有些坐不住,站起來要走,至門邊又回頭含糊說:“若刑部找你問訊,女鬼一句帶過即過,說得細了,怕又來查那樁舊案。”
舜鈺頜首應承,他才放心的去了。
至晚間十分,秦仲派身邊小廝來請,舜鈺心中暗揣測為何事,不緊不慢地前去。
過了拱門,五六個丫鬟在書房外的廊檐底下站著,見他來,有幾個紅著臉抿起嘴笑,有的忙進去稟報,沒一會兒,丫鬟打起帘子,從里出來個姨娘,微笑著行禮,帶著一眾人告退。
舜鈺這才進去,秦仲立在書案前,正用銅杵臼搗著黑糊糊的藥材,滿屋子腥苦味道,直往鼻息處沖。
印有花溪草描金名目的匣子從大櫃中取下,擱擺在案上,她掃了一眼,即調開視線,上前作揖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