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將自個事講與她聽?”劉氏驚疑,聽得她搖頭說不曾,方鬆了口氣。
遂讓她把國子監內生活及學習作息詳說一遍,聽得各方順利,這才放心許多,想想又問:“你去國子監可有遇到那名喚傅衡的哥兒?”
舜鈺頜首回她:“說來也是緣份,我同傅衡竟在同一齋舍住宿,他樣貌周整,做事有禮謙和,性子寬宏大度,在監中人緣頗好,倒不是紈絝風流子弟,是個舉監,預備參加明年春闈會試。”
看劉氏聽得滿意,她沉吟又說:“傅衡會試曾落第,我看過他所做文章,只怕春闈一試或許平平,想他仕途青雲或有番大作為未可得知。最不濟的或許只是個八九品類小官。”
聽到這,劉氏面色已漸不好看,冷笑道:“我可說的沒錯,若是這傅衡萬般的好,大夫人怎會捨得與翦雲,而不給晴姐兒呢?可真是別致的心思。”
“傅衡雖仕途有限,卻品性端方,聽聞他家中雙親琴瑟和鳴,並無納妾之習,想來也極好。”舜鈺謹慎言之:“人無完人,總是有得有失,就看擇其哪面。”
劉氏聽此,瞬間一怔,半晌沒說出話來。
第陸肆章 女兒嬌
黃昏日落,沈府。
沈澤棠脫去一身公服,由著丫鬟鶯歌伺候著,換上玄色團花綢緞直裰,也不讓侍衛隨跟,逕自出了棲桐院,直朝沈老夫人的福善堂而去。
過東西穿堂,是處緊閉的烏油儀門,他輕叩古青綠蝴蝶獸面門鈸,兩個看守小廝忙“吱扭”把門敞開,跨過檻是處大院落,入目幾株樟松鑽天蔥籠,掩半割池綠,一隻毛絨白貓趴臥沿邊,盯著錦鯉歡騰紅影打盹。
老夫人武門出身,喜綠植勁直剛硬,不愛柔花軟柳嫵媚,年歲大後禮佛誦經,廊前新栽了菩提樹幼苗,細細瘦瘦迎風輕擺。
沈澤棠忽想起椿樹胡同那處廢宅,種有幾株菩提樹,已婆娑結子,倒可移來這裡應景。
垂帶踏垛上坐著幾個本房丫鬟,見他來了,忙迎上引領去耳房,已有人先去回話,沈二爺來了。
遠就聽有女孩兒稍嫌嬌嫩的誦讀聲,磕磕絆絆的,背上句,下句就想不起來。
便有老婦粗著聲嚇唬:“再想想,爹爹曉得你背成這樣,可要打屁股。”
“母親又拿我嚇她。”沈澤棠進得房內,神情溫和又無奈。
沈老夫人被抓個正著,卻也不惱,倒笑了,她端坐黃花梨羅漢榻,懷裡坐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姐,面前擱一張長方桌,攤著本《聲律啟蒙》。
靠窗供桌上奉著香火,不是檀香,很清淡的味兒,卻頗能舒筋緩神,沈澤棠便在靠近的剔紅短榻坐下,丫鬟捧來熱茶,擺他手邊荷葉六足香几上。
不著急吃,只揉起眉宇間,有些疲累,唇邊依舊含一抹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