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帘子響動,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以為是采嫣來伺候她吃藥,心裡頭煩悶,有氣無力道:“這藥吃著無甚作用,讓二叔來替我重寫個藥方子。”
卻未聽得采嫣回話,遂瞥眼望去,一怔,竟是大老爺秦良徑直走了過來,在榻沿邊蹙眉坐下。
孫氏再是要強,終究是個抑仗男人鼻息的女子,又身心俱疲著,頓顯了軟弱,流下淚來。
註:此篇對應第拾叄章,第拾玖章、第貳拾章等。
第陸玖章 溫舊夢
秦良看著半倚靠背的孫氏,他已許久沒這麼仔細的,看過這個婦人了。
那張褪盡脂粉後,青白無血色的臉,長發凌亂披散於肩上,雖抬起手攏了攏,可他依舊看清了,那烏絲中一縷銀亮,原來平日裡梳著高髻,插滿珠翠,竟是為遮掩那漸去的芳華。
“你現可有三十五年紀了?”秦良一恍神,脫口問出後,又有些懊悔,他並無惡意。
孫氏雖染恙,耳卻不聾,沉默了會,萋萋地笑了:“老爺忘記我今年三十又二麼。”
“哦!”秦良模稜兩可地應了聲,眼前卻浮起那年,新娶她進門的情景,握緊嫩蔥般的纖指,水靈靈的閨閣小姐,雖有些驕脾氣,卻也會眼波如水的看他,很快便有了身子,一個接一個生,卻沒有誕下男丁。
後父命不可違,他又納了一房妾,名喚紅翹,嬌嬌羞羞的,會如貓兒般,乖巧地往他懷裡鑽,雪天裡會讓他抱上老梅樹,采了梅瓣釀酒,釀的那味道,喝得人面龐如胭脂醉。
這樣柔媚的女子很討人喜歡,他打心眼裡疼她。
很快也有了身子,二弟是太醫,把過脈說是男丁,他高興壞了,男人麼,總要後繼有人,傳宗接代的。
他卻高興的太早,孩子突然沒了,紅翹在那棵老梅樹下,用白絹系個扣上吊死了。
沒幾日,他便拖家帶口搬出了老宅,遷到這裡。
一年又一年荏苒,他除公務外,得空也會至孫氏房裡說說話,吃口茶,甚或就宿在她這一夜。
說不上親熱,也談上冷漠,夫妻之間,平平淡淡地。
他納妾也很有規律,兩年會抬一個,房裡有姿色的丫鬟若勾引他,也來者不拒。
他極想要個子嗣,因為曾經有過。
現卻屢不可得,只怕日後也漸趨渺茫。
暗無聲息地嘆口氣,他到底已至中年,近日漸覺有些力不從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