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同情的看向楊笠,同她年紀一般大,哪遭過這事兒,手裡捏著孔夫子摔得七裂八碎的指,不知所措。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看他嗚嗚噎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著實怪可憐見的。
歐陽斌也是被唬得不行,鐵青著臉,語無倫次道:“五日後監事沈大人至率性堂授課,定會先來孔廟祭拜,毀損孔子雕像豈非兒戲,是要被就地論斬的。”
楊笠更覺汗毛倒豎,一道寒煞之氣在頸背索繞,仿若那鋒利的鍘刀已虎虎架上,想著上有雙親,自個還未成親,突的雙腿若浮絮,癱軟在地再難爬起。
淒悽慘慘戚戚,倒真應了清明化悲的景。
舜鈺並未閒著,圍著那孔夫子的像,用燈籠照著細看一遍,初判是用木胎泥塑的身,再將斷指豁口處拿火照,果不其然,用木頭搭的架子,裹緊麥草,然後再用泥巴糊的塑像。
心中有了底,她便顯得鎮定從容,看歐陽斌一眾如喪考妣的模樣,不由笑著寬慰:“好啦!都起來回去吧,楊笠你把斷指給我,這兩日我重新塑個手指接上去。”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她,猶如黑暗中尋不著盡頭的迷路客,前方忽兒現了一盞明燈,驚喜若狂又有些不敢置信。
傅衡吃驚的差點咬到舌頭,疊聲問:“你可沒誆我們?你不過一個小書生,怎會修補雕像這樣的活計。莫要妄言托大,把自己牽扯進來。”
舜鈺曉他關懷自己,一暖,笑著搖頭:“沒誆你,我在肅州有個遠親表叔,善於修復這些古舊字畫、前朝桌椅、房梁畫棟及木胎雕像諸如此類的,從小耳濡目染,他又和氣願傳授,便學了諸多的心法來。這個修復手指外人覺得難,其實還算容易。”
哪是什麼表叔,她自個的父親田啟輝,美譽田魯班,木泥石漆竹五匠全能,再破損的物什只要入眼,總要想盡辦法恢復個十成十來,舜鈺又愛在邊上看,田啟輝並無男女尊卑之念,有事無事悉心教習,另她受益匪淺。
“你先說來聽聽,打算怎麼個修復法!”歐陽斌還是有些半信半疑。
“把摔碎的手指拼合拓樣,再用木胎把拓樣的形鎪出,按原樣雕刻調整,直至契合,再打磨,用魚鰾膠黏裝,刷大漆成膜,調色勻干即可。”
舜鈺接過楊笠手中的碎指,傅衡幫給她照亮,細看,還算幸運,成塊狀,拓樣應無礙。
眾人這才如釋重負,楊笠用袖籠擦去臉上一層汗一層淚,擤去一把鼻涕,衝來要抱舜鈺,嘴裡嚷嚷:“鳳九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日後若有需要的地方,小生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舜鈺靈巧的躲到傅衡身後,傅衡嫌棄的把楊笠推開,撇著嘴道:“前兩日誰說鳳九跟個娘們似的,瞧你剛剛那慫樣,可是連娘們都不如。”
楊笠撓撓頭,作揖陪笑道:“是小生才疏學淺,有眼不識金鑲玉,你大人大量,定不與我計較這些。”
此時尤為嘴甜。
歐陽斌想到魏勛來,氣得咬牙道:“那小人就仗著自個貴妃姐姐作威作福,看他囂張幾時,同他沆瀣一氣的王延贊不就得了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