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方才知追逐科舉的儒生,並非都為升官發財、大富大貴,更有懷揣治國為民大抱負的,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已任。
譬如徐藍。
張步岩臨摹完字帖,拭著指尖的墨漬,回首悄問坐自個後頭的舜鈺:“徐藍數日未見蹤影,你可知緣由麼?”
舜鈺筆尖未停,半晌才淡道:“若問緣由你該更知曉,我才初初入誠心堂。”
膩煩張步岩這不磊落的性子,總是虛實難辨的把人琢磨,不累麼!
張步岩撇下嘴角,看了會她臨帖,這字是愈寫愈倒退了!心裡很是欣慰,忽笑說:“聽聞徐藍有了相好,可不是哪家閨秀,……是我們誠心堂里的監生,花含香排除,你猜會是誰?認得的。”
舜鈺描完最後個字,慢悠悠擱下筆,這才瞪圓雙眸看他,恍然大悟:“呀!徐藍的相好,原來是你?”
崔忠獻搖著灑金扇兒湊過來,笑眯眯地。
張步岩漲紅了臉,惱羞成怒道:“鳳九妄言侮蔑,血口噴人,氣煞我了。”
忒經不起玩笑,舜鈺搖搖頭,嘆息說:“此堂我初來乍到,認不得誰,你偏來問我,定是我倆皆認得的,我不是,只認得你,想必就是你了。”
“嗯,說的有幾許道理。”崔忠睇向張步岩,上下打量番那小身板,戲謔的笑:“若果是你,我只能說,徐藍那廝真沒救了。”
旁有同窗聽得隻言片語,捂住嘴嗤嗤笑個不住。
張步岩臉紅的要滴下血來,恨恨看向舜鈺,冷冷道:“都甭亂七八糟的瞎猜,徐公給吳司業遞來帖子,聽聞邀請四五監生至他府上作客,那個相好的也在其內,是驢是馬總會拉出來蹓蹓的。”
“你倒是消息靈通。”崔忠獻用扇骨敲他的肩膀:“從誰那裡聽來的?”
張步岩趨炎附勢的性子,在這高麗皇子跟前哪敢隱瞞,老老實實說:“是修道堂的魏勛,花二百錢從熊芳那裡得的消息。”
熊芳被喻為國子監里的”錦衣衛“,尤擅搜集打探情報、小抄代考此類見不得天日之事,花銀錢買來得必是真的了。
“……那個神人!”崔忠獻莞爾微笑,又問:“可打聽出邀的哪幾人?”
張步岩搖頭,咬著牙道:“那熊芳獅子大張口,非五兩銀子不可,遭眾人唾棄,反正不久就曉得,不怕多等幾日。”
這廂正嘀咕著說閒話哩,堂長至馮雙林跟前,蹙眉傳話,先生讓他去拿改批的練字簿。
馮雙林闔起《欽定春秋傳說彙纂》,揉了揉眉心,緩慢起身周整衣冠,這才離了位,目不斜視從舜鈺幾個桌前過,窗洞透進一縷夏風,吹得他衣袂飄散,留下一股味道……難形容。
監生胡坤拿出個香囊深嗅一鼻子。
張步岩忽想起什麼,笑道:“平日裡永亭倒是與徐藍形影不離,相處甚好,你再看他唇紅齒白、髭鬚俱無,這副男生女相的模樣,莫不就是徐藍那位相好?”
崔忠獻用扇骨朝他額頭又是一下子,敲的忒狠,張步岩齜牙咧嘴的哼嗚一聲。
舜鈺抿了抿唇,淡淡開了口:“大凡男風之樂,只有十幾歲姣童可作耍,旦得滿過二十歲,就斷然不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