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藍脫去汗透的衣衫,赤著胸膛下榻,至院裡提一桶井水從頭澆到腳,膚上灼熱的烈焰熄去太半,腦里卻愈發的清醒,邊慢換著衣裳,邊想著夢裡的事兒。
但凡有所夢必有所思,小七關於癸水的一番說辭,他聽來新鮮,不知為何竟與舜鈺荼白褲上、那抹胭紅重疊不去,娘的,還從未聽說落水把屁股戳出血的?就算真戳破,怎倒齋舍里才流血?
他蹙眉把與馮舜鈺過往前程凝神想了遍,愈想愈覺蹊蹺。
若是個姑娘……怎可能?這可是犯下欺君枉上之罪,要被杖責發配至煙障之地,小娘炮哪來的熊心豹子膽。
搖頭直覺不能,忽憶起徐管事臨走的話來:“但凡世間眾生萬物,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身所歷,才方可全信。”那時只當談笑之資,此時細忖來,徐管事何曾說話這般諱莫如深過,難不成他察覺出什麼?
徐藍舒展濃眉不想了,何苦在這費神,等尋個機會,非把小娘炮的衣裳給剝了,好生將雌雄辨個清楚,若是個雄的算罷,若真是個雌的……他咬咬牙,非治她個罪不可!
唇邊卻浮起笑來。
……
舜鈺回了趟秦府。
八月十五中秋,秦硯昭大婚,離日子已是不遠。
劉氏催著管事,管事命著仆子,把整個秦府從裡到外重新布置一遍。
新換豆瓣楠木料精雕照壁,重油過朱漆大門及柱樑枋檁,新刻卐字海棠窗欞,連樹木花叢都尋了園人把殘枝敗葉萎花修剪乾淨。
秦硯昭的玄機院更是仔細整繕,門窗雕喜鵲登枝花,糊著絳紅色縐紗,廊蕪前的朱紅欄杆臨池設鵝頸承坐,風吹過,院裡不知從哪新移來的老桂,香氣融融,再半卷湘簾,女家華貴精緻的拔步床及梳妝檯等幾已送來,且擺設妥當,但見鵝帳紅褥,金椅赤桌,處處透流雲百福,花團錦簇喜慶之景。
舜鈺些微怔忡,前世里這幕幕於她,是怎樣的不堪入目。
那日,秦硯昭眉眼清淡,抿緊唇角,坐在鞦韆上慢搖著認真看書。
她遂趁眾人皆忙,偷溜去尋,淚汪汪拉他衣袖,話至唇邊又哽咽下。
心裡明白呢,她是罪臣之女、丫鬟角色,做不得秦硯昭正妻的。
可看著滿堂春喜,卻是道不盡的心傷難抑。
田府小姐的傲氣猶剩一絲兒,才喊了聲:“昭哥哥……”已是泣不成聲了。
“我大喜的日子,你哭什麼?”秦硯昭這才抬眼看她,聲有些不耐煩,丟給她張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