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貳柒章 解困意
數月前某日,沈澤棠沐休於府中,由管事引薦一人來,名喚蔣安,四十年紀,五短身材,相貌尋常。
他展開之物不尋常,他說的話更不尋常。
展開的是件破損的青銅器,名喚踏馬飛燕,他坦蕩蕩地說:“鄙人曾是田啟輝的幕僚,嗜賭,于田府滿門抄斬前夜,將此物偷盜出逃,原指望賣銀還賭債,哪知官衙告示天下,追討此物,因無人敢收,數年只得攜它東躲西藏,眼見再如此下去,便是廢銅爛鐵一堆,因聽聞宮中要辦祭神禮,願將此物獻出,並希能把它復還原貌,以彌補自己叛主之愧。”
沈澤棠心如明鏡,蔣安的話有真有假,虛實難辨,雖不知他懷揣什麼心思,這踏馬飛燕,確是真器。
他做了局,曾見識過馮舜鈺的修補絕技,若她是田家女兒,定不肯將踏馬飛燕假以他人之手,事實確實如此。
一切按他預想的在發生,連馮舜鈺以假取真的戲碼,都不曾逃脫他的掌控。
但蔣安的突然消失,讓沈澤棠著實意外,原道是太子痛下殺手,哪想陳公公卻來送獻寶賞銀。
他了解太子脾性,若做下手腳,是不會再多此一舉的。
沈澤棠皺了皺眉宇,心底忽有念生成,怕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睽睽。
有人以他之局又做新局,或許也是為打探馮舜鈺而來。
……
抬首見舜鈺,犟著性子不肯坐,兀自眉翠含顰,眼汪清潭,咬著紅嘴唇,楚楚又不甘示弱的態。
瞧他給自己惹來怎樣的麻煩呀!
沈澤棠唇邊浮了笑意,端起盞吃茶。
他年紀大了,朝堂的事需要權謀,現還要給這個惹禍精善後,善後也就算罷,她還一臉不領情,看他連眼神都惡狠狠的。
痴活三十載,還無人敢把他沈二爺這般嫌棄過,就這般不招她待見?!
沈澤棠放下茶盞,一錯不錯看著舜鈺,慢慢道:“那獻出踏馬飛燕者名喚蔣安,忽得人就不見,連太子給的賞銀都不要,我遣暗衛四處搜尋皆未果,如此看來他醉翁之意不在銀兩,在明器或你間。想來操縱他之人,絕非泛泛之輩,更需謹慎提防。你偷調踏馬飛燕此舉,我能想出,旁人或許也能猜出,正伺機奪取也未定,不如將明器暫擱置沈府,這裡有侍衛守護,必不會被偷盜或遺落,等我弄清蔣安一夥的意圖,再還你就是。”
沈二爺說的……有道理的……讓她啞口無言,踏馬飛燕放他這裡,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舜鈺默了默,心一橫硬著聲說:“馮生謝過沈大人考慮周詳,可踏馬飛燕總是我的,我與沈大人並不熟,若大人定要將此物放你這,我……允了就是,不過,你要寫張字據,等此事了結,就須得物歸原主。”
沈澤棠淡淡看她不妥協的樣子,竟還挺有心機的,大理寺沒白待。
有些啼笑皆非,搖搖頭,命管事拿筆墨紙硯來,執筆即書,稍頃遞於她。
舜鈺在心底細念一遍,把未乾的墨漬輕吹了吹,這才小心的折起籠進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