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晚間,來客三兩,主是吃茶,聽戲倒其次,掌班便讓幾個小優伶上戲台,鑼鼓加什俱無,旨在清唱練喉嚨。
三層皆是帶門的雅閣,舜鈺被領至其中一間,門邊有個侍童朝里回了話,舜鈺這才進得房裡。
門在身後關闔,但見炭火紅爐內燒著甜香餅兒,牆上懸一幅名人字畫,一面黃花梨架上擺滿陳年古玩,中央擺張紅漆四仙桌,圍放四張水磨楠木椅子。
楊衍穿簇新的玉色繭綢直裰,戴四平方巾,氣定神閒的坐桌前,旁邊是個穿水紅對襟絹衫兒的女子,一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荼白灑花裙擺處,翹著鴛鴦戲水的紅繡鞋。
她用縴手在瓷罐內撮出茶來,擱進壺內,再沖了滾水,給楊衍手邊的茶盞斟滿,這才起身,嬌娜的來給舜鈺行禮。
舜鈺淡然地頜首,給楊衍作揖後,這才在他側邊坐下。
那女子過來斟茶,鳳眼細細瞟她,噙著笑問楊衍:“你打哪尋來的少年郎,竟如此標緻,瞧這白里透粉的頰,朱潤潤的唇,還有一口糯米牙兒,倒比女子還多幾分動人。”
楊衍靠在椅背上,語氣有些懶散:“馮舜鈺,秋闈鄉試解元,大理寺歷事……你莫戲謔他女子,脾氣犟起來,氣傷你半條命。”
又朝舜鈺道:“嬉春樓名滿京城的角兒,黃四娘。”
“奴家有眼不識泰山,馮大人莫見怪。”那黃四娘揩著帕子吃吃笑,眼裡秋波繞著舜鈺亂轉。
楊衍笑了笑:“你對他再風情也無用,是個喜走旱路陡峰的。”
黃四娘怔了怔,見舜鈺依舊平靜無波,再瞟了瞟楊衍,似瞧出些什麼,笑容意味深長起來。
有丫鬟推門,端來八九碟細巧茶點,又進三四個各拿樂器的伶人,見過禮後,自在牆角邊尋著椅坐了。
舜鈺不動聲色的靜觀這一切,饒是再鎮定,也難免有些惴惴,不知楊衍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楊大人尋馮生來所為何事?”舜鈺看著撥琴調笙的伶人,抿著嘴說:“若是聽唱曲子還是免罷,我還得去案庫謄抄卷宗呢。”
楊衍指指黃四娘,開口道:“你可知想聽她單獨唱曲子,是要拿牌等號的,我一個月前約的牌號,今日才輪到,想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才邀你來共賞……是福氣。”
……福氣?!舜鈺也笑了:“即然大人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請容馮生回大理寺,把姜少卿、蘇司丞等一併喚來湊熱鬧。”
說著即放下手中茶盞,直腰起身欲走,楊衍目光驀得一冷,面龐顯出幾分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