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見她撇著嘴眼波盈盈,略思忖道:“鎮江再好,終是江南小郡,豈比得過京城繁華,趙大人六年前卸任大理寺卿職,移居他鄉,趙姑娘對京城可還有印象麼?”
霍小玉搖頭喟嘆:“人在光陰似箭流,北來南去白馬過隙,好多事都記不清了……”
舜鈺笑問:“實在可惜,原想說些京城的趣事與趙姑娘聽,現不提也罷,聽聞姑娘是在房中,撫琴昏睡過去,可否將那日情形細說來聽?”
霍小玉頜首蹙眉,手裡攪扭帕子,回想了會道:“記得是臘月二十五接玉皇那日……”
趙忠點頭如搗蒜:“正是那日,後請的神婆說,是玉帝下界體察人間善惡疾苦時,瞧著小姐十分美貌,索性帶回天宮做王母娘娘去了。”
眾人暗笑,舜鈺讓他莫打斷趙姑娘說話,霍小玉抿著嘴接著道:“晌午時廚房送來食盒子,檀紫接了揭開,知我愛吃的精緻,每樣都兩三塊小碟兒裝,還送來一盅暖過的金華酒,道節日裡可吃些應景。”
“嘗了幾片醃筍,又挾兩筷子冰糖燉肘子,大抵是酸甜相衝撞,喉中只覺膩味的很,想吃酒壓壓,哪想吃過後,這顆心突突的直往上撞,檀紫燒了一爐安息香給我定神,倒覺好了許多。”
“檀紫收拾桌面時,窗外竟飄起雪來,江南難得見雪景,我賞了會,想起西席才教過《琴學初津》里的《雪夜吟》,便讓迎夏把琴搬至窗前來,坐繡凳上彈了會。”
“不知怎得就覺眼前白茫茫一片……後來順著一條官道飄走,過橋門洞口,田墾阡陌,至條波浪滔天的大河前,水氣打濕我的衣裳,渾身凍得直發抖,忽得就醒轉來,竟是在艙房裡,在這條大船上搖搖晃晃。”
說至此,她的小臉兒發白,眼神愈發黯淡了。
舜鈺嘆息一聲,語氣柔和說:“已許久沒聽過《雪夜吟》,趙姑娘可否賞臉撫琴一曲?”
霍小玉露出難色,咬著嘴唇說:“我那古琴是蔡文姬經過手的,油桐木製落霞式,長三尺六寸、寬六寸,六弦,琴面已有梅花斷紋,我彈慣了此種式樣的琴,旁的實無法下手,還望官爺見諒。”
“無妨。”舜鈺笑眯眯地:“此船上附庸風雅的紈絝子弟頗多,說不準就真能尋架來。”
遂把話傳給沈容,沈容領命即去。
恰此時夥計端來幾碟精緻糕點,說是沈大人吩咐的。
舜鈺一瞧皆是自己愛吃的,揀了塊栗子餡的雪花糕吃起來,含在嘴裡甜甜的。
卻見霍小玉掃了圈,擇了鵝油酥餅,小咬一口,嚼著只道太甜,不肯再吃。
舜鈺有些奇怪地看她:“趙姑娘年方及笄,六年前十餘歲的樣子,我若在京城待足十年余,斷不會忘記這些京城常吃的茶果。”
霍小玉倒也淡定:“我不好甜口,早年在京城時亦不愛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