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至門前,有一隻男人粗糙的手,抓緊灑花帘子半掀起,涼風先聲奪人,吹皺沈桓的衣袖……
“馬廄著火啦!”忽得老遠傳來驚慌的叫聲,門前的人一頓,又聽得粗聲喝喊:“還忤著作甚,馬四處亂跑,還不快去牽制。”
帘子撲簇簇的盪下,腳步瞬間已無聲息,沈澤棠鬆了口氣,他三人迅疾沿原路而返,待出得“樂善莊”,隨來的侍衛從梧桐樹後閃出,張宏一頭枯草頗狼狽卻顧不上,只說:“沈二爺可有事?”
沈澤棠接過直裰穿上,抬眼問他:“馬廄可是你放的火?憑白無故失火,趙莊主想裝著無事都不行了。”
張宏忙拱手回話:“那五傳消息過來,說有六七大漢進了‘青韻館’,想著二爺等在裡頭,情急之下而不得為之,望大人恕罪。”
沈澤棠緩緩搖頭,一行不再多話,直朝百花客棧而去。
舜鈺原來很疲倦來著,不知怎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忽得翻身趿鞋下地,去將窗扇打開,又提把椅子近前來,坐著邊揉酸痛的腿腹,邊朝外頭街道盯瞧,她不是在等沈二爺,是睡不著。
百花客棧對面有條西雞兒巷,兩邊是矮矮仄逼的娼寮,寮前掛一盞紅籠,紅籠下依次立個妓娘,也不畏寒兒,早早穿起單薄的春衫,朝來往客拋著水波媚眼。
有幾妓娘嘻嘻哈哈穿過中間街道,走到百花客棧這頭路邊來,擺著個飲食攤子,旺火爐上擱一口鐵鍋,半鍋熟油“孳孳”地響,香味吹到舜鈺鼻息前,原來是在賣炸藕餅,那妓娘用牛皮紙拈只藕餅,怕油滴在衣上,又怕燙著嘴皮,伸長著頸輕咬小口,呼著氣兒慢慢嚼,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舜鈺咽咽口水,忽見打那邊過來一行人,眯眼仔細地看,是沈二爺他們回來了,瞧著手腳俱在,心底莫名就鬆口氣,探出半身朝他們使勁的招手,高著嗓子喊:“沈二爺,沈二爺!”
“二爺,他喊你。”沈桓見沈二爺不知在想什麼,似沒聽見,忍不住幫著提醒。
沈澤棠這才回神,抬起臉來看,見舜鈺笑靨如花,探出半身手指著飲食攤子,滿臉饞樣的要吃藕餅。
心底此時哪怕沉甸甸的都是事兒,可看到鳳九朝氣蓬勃的,他似乎就渾身輕快,精神也百倍起來。
沈桓掏著袖裡銀錢要替沈二爺去買,卻被阻了,便見二爺立在油鍋前耐心等著,看攤主用長竹筷把油里藕餅翻上覆下,直煎得兩面金黃,挾起往油紙包里一擱,再煎一個撂上,這般反覆三次後,一個老婦人麻利裹起用麻線拴了遞來,沈二爺接過拎著朝客棧走,似渾然不覺身邊幾個妓娘吃吃笑著,正把他悄悄的瞧。
沈桓則銅鈴大眼瞪回去,沈二爺可不喜庸脂俗粉,他喜歡的是樓上的桃子,有多喜歡,自打跟在沈二爺身邊,這還是頭次見他親力親為哩。
……
舜鈺等在門邊,見沈二爺拎著藕餅過來,她忙上前接過道謝,卻不回自己房,假裝隨意跟在二爺身後,進了他的房。
沈二爺勾了勾唇角,也假裝隨意的任她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