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抿唇問沈桓,以前可幹過挖人家墳的缺德事?
“這江南的雨同京城真不一樣,斜斜密密跟網似的,怎麼都躲不過。”沈桓抹一把濕漉漉的臉,朝舜鈺八卦:“曾在雲南平叛亂時,戰死的將士數不清,活著的人給死人刨坑兒,那會我同沈容說,若我死了,念著兄弟情一場,你把坑給我刨大嘍,至少腿要讓我伸直,能舒坦地躺平就成。你猜沈容怎麼說……”
舜鈺搖頭,沈容恰打身邊經過,滿臉不耐煩:“盡說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跟個娘們似的。”
“滾……我樂意。”沈桓踢起一腳泥巴往他腿上踹,繼續說:“他那會對我還算真心,答應把坑刨大不說,還要整個漂亮的女人給我合葬……”
張宏嗤笑道:“你做白日夢罷,那裡哪裡有女人,熊瞎子倒不少。”
沈桓嘴裡罵咧咧:“沈容敢給我整個熊瞎子,我做鬼也不放過他。”
四周圍眾皆笑起來,舜鈺也在笑,看著沈二爺一直未回過頭,忽然有些說不出的滋味,轉念一想他或許與田府滿門抄斬有牽扯,這心底又開始發涼。
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即抵達中泠泉附近,搜個遍也未見墳的蹤跡,沈二爺沉吟道,墳地多葬於面水背山處,便於藏風納氣,厚蔭子孫。隨即命眾人將火把舉高,仔細觀了四周地勢,指著一處更為顯高的山頭,率先而去。
果然再爬了數百步,在山腰平坦處赫然立著一座新墳,碑上刻趙青青的名字。
恰值夜深人靜,細雨綿密飄灑,一陣涼風吹過,滿山的樹冠如濤浪呼嘯般。
舜鈺有些害怕,見沈桓等幾侍衛隨著衙役,提著鐵鍬匆匆去挖墳,唯有沈二爺同楊清並肩站著,邊看著他們幹活,邊有說不完的話,她悄悄挪移到沈二爺身側,厚著臉皮去攥緊他的衣袖。
沈二爺頓了頓,依舊沒回首看她,卻也沒有把胳臂抽離開。
棺材用得是百年的檀香木製,十分的沉重厚實,卻也經不起鐵鍬反覆掀撬,忽聽“砰”一聲悶響,蓋板被掀開半敞。
沈容奔來稟報,棺材裡確實躺著一具穿戴整齊的女屍,問是否要抬出來。
楊清面孔發白,欲要拒絕,哪想聽得沈二爺沉聲囑咐:“右側五十步內有座涼亭,將女屍抬至那處後,交由仵作驗屍。”
楊清看著沈容迅疾離去,而沈二爺則率先朝涼亭去,忙喚住跟隨其後的舜鈺,低聲帶些埋怨:“想那女屍定是趙青青無疑,沈大人定要重新驗屍,馮生不覺多此一舉麼?”
舜鈺朝他拱手作揖,語氣很平靜:“趙青青死的時辰到底是上月二十八日,還是三四日前,趙莊主及太醫皆說她是因病故,或許還有其它死因也未可知,更況那個女屍倒底是不是趙青青,都有待商榷,楊大人怎能說是多此一舉呢?”
她頓了頓,接著說:“楊大人初調任鎮江知府,就遇如此棘手的案子,雖時運不濟,卻幸有沈大人傾囊相助,兩位大人理應同心協力,使得案情儘早大白天下才是。於公於私,對楊大人可是百利而無一害。”
楊清一時語塞,訥訥笑了:“馮生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