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昭怔了怔,卻瞬時恢復了平靜,上前作揖見禮,徐炳永擺擺手,拈髯淡道:“王美兒嬌花弱柳,秦侍郎血氣方剛,既然如乾柴烈火般歡洽,怎三催四請你就是不來,可是不給老身面子!”
秦硯昭便知方才房中動靜皆被聽了去,心底掠過一抹厭惡,面上卻如常,語氣恭敬地回話:“徐閣老多慮了,最近工部諸事繁雜,難得分身,再且岳丈似察覺出什麼,常將下官耳提面命訓誡一番,便沒了閒趣。”
徐炳永呵呵冷笑兩聲:“李尚書如此糊塗,即便是京中家資尚可的百姓,三妻四妾、暖玉偎紅皆能享,汝等朝中大員作何不允,你毋庸怕他,我替你撐腰就是。”
“哪敢勞煩徐閣老,下官自有計較。”秦硯昭婉轉謝絕。
前世里,皇帝再如何輪流換,貴為禮部尚書的李光啟,倒一直是混得風聲水起。
官場風雲詭譎,前途難卜,這或許會成為他最後的救命符,豈能輕易的割棄捨離。
徐炳永亦不過隨口一提,轉而接了侍從手裡的茶盞,狀似隨意問:“你近日裡都在忙何事?”
秦硯昭謹慎低言:“皇帝意欲削藩,知下官擅造火器,命神機營的所有火炮、火銃、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槍、大小將軍筒、大小鐵炮等,皆由下官帶領工匠主辦,並改進原有火器易啞空、出火慢及難射遠等弊處,為日後應對昊王的數萬兵馬作足準備。”
徐炳永邊吃茶邊不落痕跡的覷眼看他,半晌才意味深長道:“此次提任你為工部尚書,雖遭皇上批駁未成,你也不用懊喪,他能將火器交與你主辦實屬不易,心底想必對你已生器重之意,你好自為之,若削藩順勢而成,莫說尚書之職,入內閣為輔臣亦大有可能。”
秦硯昭喜怒依舊不顯於色,語氣平和的道謝,徐炳永反倒笑了:“若是旁的官員,聽我這席話,定會顯狂喜放縱之態,你倒是鎮定從容,頗有幾分長卿(沈澤棠)的風範,甚好!”
“下官與沈大人為人處事相差甚遠,他有其城府,我自有胸懷,徐閣老再莫將下官與他相提並論。”
話里的清傲不遮不掩,徐炳永並未見怒意,倒是有些驚奇地看了他會兒,正欲開口,忽聽得簾攏簇簇輕響,燭光下有個人影兒一晃而過,他便不多話了,只是拍拍秦硯昭的肩膀,直朝王美兒房走去。
秦硯昭又在廊下略站了站,這才撩袍下了台磯,慢慢地朝外走,他心裡定是激動和愉悅的,激動的手攥握成了拳,愉悅的唇角勾起笑容,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他從未覺得教坊司上空的明月好看過,然今晚卻不同,大如銀盆,璨璨生輝,映得滿園銀海瀰漫,琵琶絲竹聲隱隱傳來,竟如仙樂般動聽。
他不自覺地思念起舜鈺來,那個倔強丫頭,他只等她回來。
……
黃昏時還有圓月掛梢頭,誰知才過個把時辰,已是陰靄漫天,空氣潮熱,廊下幾盞紅籠紋絲不動垂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