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張秀才桂榜高中,該他走運,即得了個官兒,走馬上任終日繁忙,有日胸前疼痛不止,仔細察看竟長出朵血花來,才憶起與妻約定將至,匆忙收拾行裝回趕,至保靖州時毒發昏迷,被送入惠民藥局診治。”
“說於我聽的就是替他解毒的郎中,那郎中不可小覷,當即捲袖洗手,取雄黃、巴豆、莽草、鬼臼及蜈蚣,搗篩為末,用蜜和,再搗三千杵,入壇密封,切勿泄氣,隔宿服如小豆一丸,血花淡褪,淚流不止,兩日兩夜後總算活轉過來,只是……”
“只是什麼?”沈澤棠蹙眉追問。
蕭乾接著說:“只是張秀才醒轉後,竟恍若隔世般,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可有娶妻一概不知,十日後他妻看到官府張貼的告示,前來將人領走,神情甚是平靜。”他抬起頭來,眼前這位瞧著……可甚是不平靜啊!
要麼痛苦地死去,要麼忘卻前塵人事……沈澤棠揉著眉間的疲倦。
他官場縱橫捭闔半生,雲譎波詭爭鬥見慣,首次覺得原來他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就沒有兩全齊美的法子麼?”他聲音都有些暗啞了。
蕭乾深嘆口氣:“人生諸事自古兩難全,沈閣老事理通達,怎就糊塗了!”
晌午日頭移過窗梢,除風飛過葉落的響動,房內寂靜如斯。
不知過去多久,沈澤棠閉了閉眼眸,再睜開來:“勞煩蕭大夫重擬副藥方,誓必讓鳳九的蠱毒壓制到回京城。”
“回至京城又能如何?”蕭乾有些不以為然。
“錢秉義結廬南山,我帶鳳九及《蠱毒秘要方》去尋他。”沈澤棠淡道:“看他可有旁的法子。”
“那老兒竟還沒把自己毒死?”蕭乾鼻里哼了聲:“你也莫抱太大希望,論醫術我可不比他差哪裡去,只是他好顯擺吹噓,引得你們這幫權臣把他當個寶……喂,你去哪裡?別不愛聽,句句珠璣。”
帘子簇簇響動,隱沒了沈澤棠的背影。
……
煙囪青煙裊裊,狗兒貓兒圍在廚房門邊嚶嗚打轉,滿院裡皆是飯菜香。
舜鈺幫襯著端擺碗箸,蕭夫人好手藝,擺了三席,除從熟食擔子買回三四碟熏腸、醬鴨、糟鵝掌外,桌上還有現做的一盤醬燒五花肉,一盤豆瓣胖頭魚,一盤燉酥爛的豬手,並三四盤新鮮炒蔬,一大盆雞湯,浮著層黃油兒,香噴噴地直往人鼻里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