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這個時候能有好心情……他心裡其實也火燒火燎的,比誰都難受百倍千倍,可就見不得別人喪,晦氣!
舜鈺的手指摳著椅上的裂縫,垂著頸也不看他,聲音僵僵地:“我昨說甚麼,讓你今日寸步不離二爺左右,你回我的話還記著哩,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不下去了,抬起腳用勁踢他大腿:“把吃進肚裡的肉餅吐出來。”
沈桓也不躲,任她隨便踢騰,話說的不管不顧:“要怪就怪徐將軍,他今日跟丟魂般,三心二意,中肯之言皆不理,若不是二爺替他擋背後一箭,早就小命休矣。”
徐涇走過來勸和,恰聽得此句,掃視周圍幸無人在意,拍他肩膀喝阻道:“事已至此就勿要再提,更況後續徐將軍英勇神武,贏得此役大捷,也算不負二爺重託,你們莫要吵鬧,靜等蕭大夫出來就是。”
舜鈺恍然明了,沈二爺原是為救徐藍啊,而徐藍的反常,怕是與昨晚他突然來訴情腸有關。
如此看來,沈二爺的重傷與她竟也脫不得關係……
莫名的就難過起來,她一點都不想有甚麼內疚感,特別是對沈二爺。
沈容端來兩碗烏骨雞湯麵條子。
“吃!”僅簡短一字,把碗塞進她手裡,自己則端了碗坐在塊圓滑大石上,顯見餓極,“滋溜滋溜”吃將起來。
營帳帘子一掀,眾人皆望去,是個醫女拎著桶血水出來,沈桓撲上去指著問:“怎會流這麼多血?二爺到底如何了?”
那醫女被唬了一跳,脹紅著臉也不理他,從徐涇身側一溜煙跑了。
“怎跟見著鬼似的,我又不吃了你。”沈桓氣得額頭青筋直跳,恨不得來個單掌劈大石,來泄心中憤。
遠處飄來陣陣飯菜香,打了大半日的仗,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徐涇把他三拖四拽勸慰著離去。
舜鈺本就沒胃口,挾著麵條子一根根吃得極慢,不過半碗功夫,忽聽帘子簇簇響動,蕭大夫滿臉疲倦地走出來。
……
沈二爺赤著脊背趴躺在榻上,白羽翎箭沾滿鮮血,隨意丟棄在地上,傷處從後背至前胸厚厚裹了一層棉紗,似乎還在流血,模糊的紅正往外洇滲。
他還沒有醒轉,雙眸緊闔,嘴角緊抿,臉色因失血而顯得蒼白。
舜鈺坐榻沿呆看著,營帳里並無他人,燭火映得四圍忽明忽暗,她滿眼悵然,心底有種難以明說的滋味。
人這條命原本就是這般無常,辰時他還披盔戴甲,跨騎大馬之上威風凜凜,現卻毫無生氣的躺在這裡,生死難測。
一如前世里,正同兄姐在園中嘻笑玩鬧,頃刻間錦衣衛捲袖勒臂如狼似虎而來,神仙地淪為陰曹府,生死兩隔。
還有這沈二爺,給她一個遠走高飛的美夢,又在她面前生生的撕裂……她其實恨死他了。
臉頰涼涼滑滑的,不知何時眼淚竟然掉下來。